陆季棠摸了一手黏腻的血,他使劲甩开周保庸的手,丢掉手里的棱刺,拼命朝后躲。
看着陆季棠这样的反应,周保庸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还是不会下手,所以三年前那次,我只好帮你把那杯毒酒换了一下,要不然,现在你的尸首都不知道在何处。”
这话说了很久,陆季棠才愣愣转头,再看向周保庸时仿佛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先生?”
李云晔喝下的那杯酒,本该是给陆季棠准备的,却被周保庸调换,进了他自己肚子。
知道这件事后,陆季棠本该松一口气,但这三年来,错手杀害李云晔的痛苦却一直围绕着他,从不曾散去过。
“是、你!”李云谏用力扒着桌角站起来,却因为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周保庸道:“我说了,我要报仇,在我大仇得报之前,遥川怎么能死在别人手里。”
事情突然反转,褚皎玉看了眼发呆的陆季棠,拼命摇头,“为什么?”
“为什么?”周保庸重复了一遍褚皎玉的问题,“那这便要问一问皇上了。”
“太子殿下要杀遥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他可是我亲手养大的。”
周保庸同李云谏之间隔了一张桌子,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前倾,脸几乎要贴上李云谏的。
然后缓缓问道:“对吧,黎王殿下,当时若是太子要你下手,你会怎么选择?”
没等李云谏回答,周保庸又自顾自说道:“不过好在太子殿下把这个难题交到了我手里,我来替黎王殿下做这个选择,可怜的是遥川,明知道是一场鸿门宴,却还是老老实实去送死。”
李云谏如遭雷击,身子晃了几晃,脸上像下了霜一样惨白,第一反应是去看陆季棠的表情。
陆季棠低着头,半张脸藏在黑暗里,脸色晦暗不明。
“不、不可能,”李云谏语无lun次的跟陆季棠解释,“他怎么可能要杀师兄,怎么可——”
李云谏如同被扼住喉咙一般停了下来,突然想起了太子皇兄先前三番五次要阻止他跟陆季棠在一起。
皇兄只是不乐意他同师兄在一起,可他怎么会要陆季棠的命?
真相来的措手不及,李云谏被轻而易举的击败,一步步丢盔弃甲。
他也早该想到,陆季棠如此恪守群臣之礼的人,为了太子继承大统愿意去赴死的人,怎么会是杀害太子的凶手。
可他对陆季棠的信任来的太晚了。
“呵呵。”周保庸双手背至身后,身体挺直,像他往日里上课一般。
“我再教皇上最后一课,作为君子,有可为有不可为,但身在皇位,为了自己的利益,有些事必须要做,皇上还不知道吧,三年前——”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季棠突然开口阻拦,“允安,别听。”
周保庸看着陆季棠,赞赏的点点头。
“我还在想遥川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已经知道了啊。”
周保庸找了个地方坐下,浑浊的双目盯着李云谏。
“这事说来话长,让老夫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这个空当,李云谏踉跄着把陆季棠抱上床,把他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取暖。
“三年前,太子殿下意外身亡,我带着遥川从密道出来,帮他瞒下众人,但我意识到他会主动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于是假借黎王殿下的命令,让遥川假意投诚滕王。”
“遥川那时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是黎王殿下同意的么。”
“自然是黎王殿下同意的,把陆遥川丢到敌营里受尽百般侮辱的是黎王殿下,把陆遥川丢到浒州经受万般折磨的也是黎王殿下,遥川知道什么呢?他只知道黎王殿下翻脸无情,将他弃之如旧履,但凡对他有一点信任,也不会——”
“够了。”陆季棠低声喊道,“够了。”
李云谏双目赤红,嘴唇细细发抖,喉间发出无意义的粗喘,陆季棠就在他怀里,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但他不敢想陆季棠现在是什么样子。
是失望吗?还是生气了?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师兄,我当时不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是对陆季棠说的,可李云谏的双目却一直盯着虚空。
陆季棠没说话。
周保庸又是一声嗤笑,“你看,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替自己找借口,遥川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有什么话总憋在心里不爱讲出来,若是一早就说明白——哦,我忘了,他也没给你解释的机会。”
无法阻止周保庸,陆季棠只能阻拦李云谏,“允安,别听了,把耳朵捂上。”
周保庸还在滔滔不绝,陆季棠直起身子来,伸手捂住李云谏的耳朵,把他的脑袋抱进自己怀里。
“乖,别听。”
李云谏无可抑制的发抖,把陆季棠的手腕变得shi润又热烫,眼泪沿着皓腕没入衣袖中,痛得陆季棠微微瑟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