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的酒缸外壳泥巴落下几块,砸在石化的小孩身上,天边有乌鸦飞过,嘴里“嘎嘎”作响。
老药童怅然叹气,又想起老酒鬼摸着胡子时常感叹,“我这徒弟,真乃妙人一个。”
“妙啊。”老药童叹道,放下篮子。
“嗷呜,我的手!!”
第6章 老书生
“你可真行!”老酒鬼抓着越恒包成团的手,恨铁不成钢,“一天不看着你就惹事?”
越恒垂着脸,一副知错模样。
隔壁屋,老游医锁住玉匣,将刻着“越恒”二字的酒葫芦递给老药童。
“给他拿去吧。”
“是,医师。”
屋内,越恒眨眨眼,问:“那我这几天是不是不用擦缸了?”
“嗯。”老酒鬼从嗓子眼挤出声。
“耶——也还行吧。”越恒尽力让自己绷住脸,不要露出激动表情。
老酒鬼丢下他的手,摇摇头。
“不擦缸就没其他事了?前段时间我已与老书生商量好,送你去他那读书。你伤了手可没伤脑子,咱这脑袋瓜这么聪明,不得给为师捧个状元回来?”老酒鬼开玩笑道,笑眯眯拍拍越恒脑袋,眼底闪过几分得意。
老子治不了你了,擦个缸还能伤手,得治治他这不定的性子!
越恒藏不住快乐的眼深突然僵硬,顿如雷劈。
读,读书?这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重担吗?
老药童跨过门槛,走进屋,将葫芦挂在越恒脑脖子里,跟着说:“他是得看点书,考状元不至于,好歹得知道鸡蛋不能撞石头的道理。”
老酒鬼点点头,指着老药童对越恒道:“看看人家老药童多稳重,瞧瞧你。”
越恒做了个鬼脸,毫不脸红装嫩,顶着小孩皮囊道:“我是小孩子,我比他小这么多。”
他掐手指比划。
“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读书听话,尤其要听师父的话。”老药童道。
“谁家小孩整天擦酒缸啊!”越恒被老酒鬼拎下床,他边走边对着老药童摇头。
兄弟,看错你了,对比会伤害友情。
老药童面无表情关上门。
谁跟你有友情。
老酒鬼找来教导越恒的人名为老书生,越恒只见过他一次。
越恒回忆起老书生的样子,只记得他身材纤细,面容粉白,常穿青衣戴帽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斯斯文文。若是把老山雀的裙子套他身上,那简直就是一对姐妹花。
——老山雀便是之前给越恒补衣兜,后来还穿裙子比女人更美的人。
越恒后来才发现,他不仅爱扮女子,什么nainai爷爷将军书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扮不到,还有一次他赤身裸体身上裹着草叶,脑袋上插着花草给越恒送饭,吓得越恒张口叫师父。
老山雀告诉他,他在扮山林中自由自在的野花。
他是否自由自在越恒不知道,反正老酒鬼自由自在地揍了他一顿。从那以后老山雀装扮自己时,都在穿衣服的范围内。
越恒思绪漫游,没留意老酒鬼停了脚,他又一头撞上去。
——等等,为什么又?
越恒摸摸脑袋,忽然惊喜。
“师父,你的腿变软了诶,我都没有撞疼。”越恒开心道。
老酒鬼“啧”了声,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扔进老书生怀里,“交给你了,看好他。”
老书生微微一笑,手中墨笔熟练转圈,停在他纤细指尖。
“您放心。”他声音又低又软,只听声音便觉此人十分好欺负。
越恒顶着一脑门墨汁想。
还有,怪不得他老是穿黑衣服,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越恒点点头,睫毛上的墨水“啪嗒”一声落在鼓起的肚子上。
“呀,这是怎么弄的!”老书生Jing致的桃花眼微睁,惊慌失措的撩起袖子给越恒擦脸。
你问我啊?
越恒顶着擦拭后变得黑漆漆的脸,试图用眼神警告他,可惜他的脸如今只有包裹着黑亮瞳仁的眼白没被污染。老书生只看到他大眼珠子在黑乎乎的饼上转来转去。
“扑哧。”老书生温柔一笑,低声道,“走吧,我带你去洗脸。”
老书生实在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
越恒顶着黑脸坐在书桌旁,老书生家中,水缸水盆水桶,只要有水的地方,浸满墨汁。龙飞凤舞的草纸丢的到处都是,一抬头,房梁上,窗口的树枝上不知为何都挂着纸。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越恒没受伤的手里握着根毛笔,面色如同生啃十根苦瓜。
老书生雪白的指尖点点光滑的下巴,娇美的脸蛋微微皱起,嘴里喃喃:“从哪里开始呢?”
老书生临危受命,教导越恒读书识字。
奈何他不是好老师,越恒不是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