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我第
一次看清她的脸,清秀可爱,一双大眼睛乌黑透亮,一头长发,瘦削若弱柳扶风,
眼波流转间,俨然一位江南闺秀。我明白了,这才是照片上那个娃娃。
那么,屋子里是谁?
这时候,她也披衣走出来,我转过头,看见她那张我仿佛无比熟悉又其实从
未见过的脸庞,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飞速掠过诸如时空逆转、乾坤挪移之类的
词。
她和娃娃实在很像,瘦,长发,不过她比娃娃略高,没有娃娃的明媚气质,
却多一份冷艳惊心的美,眼神中充满凄怆和淡然。
「娃娃。」三个人之中,她先对娃娃开口了,随即转脸对我说:「我叫之偶。」
我完全懵了,之偶不是娃娃已经分手的男友吗?
娃娃忽然扑进她怀中,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
么做?为什么你丢下我一个人……」
我一下子变成了局外人,矗在门边,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娃娃哭声
略住,我打开灯,把他们都让进卧室。
「好了,你们之间总归要有一个人来告诉我,因为我也想知道,这一切都是
为什么。」
原来,娃娃和之偶是一对同性恋人,7月份时之偶要求同娃娃分手,并且就
此消失不见,娃娃以为她另有新欢,为了忘却便同我开始交往。但之偶离开的原
因很简单,她发现娃娃是那么的喜欢小孩,并且也不是天生的P(Les中偏女
性角色的一方),本来是可以喜欢一个男人,过上正常家庭生活的。权衡利害后,
同时受不了自己无法给娃娃完整家庭的内心压力,之偶决定独自走避,希望娃娃
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女人确是一种很难理解的生物——之偶有娃娃的QQ密码,分手后仍
会时常下载她的聊天记录来看,因此她认识了我,知道娃娃对我很有好感。人在
没有面临全面的失去时,可以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但是她发现娃娃恐怕真的会和
我在一起了,终至绝望,做出先于娃娃和我上床之前同我上床的决定,一来拖延
我和娃娃相恋的时间,二来加重自己的绝望,坚定必死的决心。
这种自虐的理由在我看来实在荒谬,并且毫无逻辑性,然而对于敏感脆弱的
之偶,竟成为一种必然。
我可以解释为什么她始终不愿意为我口交了,因为Lesbian(女同性
恋)是用嘴巴和手指做爱的,对她来说,她的嘴只奉献给最爱的人。
娃娃这边就比较简单,她和我交往只是为了暂缓自己的情绪,确实,她甚至
连视频都不肯,尽管对我印象很好,也没有变心的念头。她一直努力找寻之偶的
下落,直到最近。
了解这一切,我没有太多惊讶,本来以为自己会愤怒的,甚至也没有,只觉
得心疼,我明白了之偶阴影下的隐忧,明白了她绝望的挣扎,我想起黄碧云的《
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里那淡淡的却撕心裂肺的哀与伤。
我看着娃娃重新找回爱人的喜悦泪光,看着之偶那愈来愈真切、也愈来愈亲
切的面孔,突然也好想大哭一场。我真的是像自己说过的那样,努力地爱着她啊,
昨天我还想着要坚持这份恋情,用自己的爱擦干她令人心碎的泪痕,她不仅给了
我不同寻常的灵与肉的洗礼,不经意间,也给了我结束浪荡生活的希望。
「之偶……」我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五味杂陈,但此时此刻,我惟有
冷静,因为,我是男人。
「之偶,不要再让你爱的人伤心难过了,娃娃她是个好姑娘。你以为对她好
的事,可能成为她终身不幸的罪魁祸首。她是没有错的,爱上一个人有错吗?至
于这个人是男是女,是好是坏,我们有得选择吗?爱了就爱了,你不能失去她,
她也不能失去你。」
我这样说着,心底里也在对自己说,我爱上了一个人,她心里爱着另一个人,
可是,我有得选择吗?
「之偶……」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对自己好一点。」我定了定神,继续
说,「很晚了,我去朋友家打牌,你们就呆在我这儿,好好聊聊,谁都不许再闹
了!」说完我穿上衣服走到门口,之偶跑过来,风一样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一
字一顿地说:「不要难过……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我吻了吻她的额头,示意
她回去,然后关上门。哪有心思打牌呢?我去苏果便利买了一打啤酒,抱到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