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霍在咖啡厅帮孟娴解围那天,是那年的初雪。
一路上都下着鹅绒一样的小雪,车快开到佛罗lun时却忽然洋洋洒洒地下大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纷乱雪花,谁也看不清谁。
好像初雪天生就该和浪漫的爱情挂钩似的,连商场门口巨大的显示屏都在宣扬着男女主角雪天定情的爱情文艺片,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情侣依偎着拍照,孟娴隐约听见一些山盟海誓。
什么白头到老,什么爱你一辈子。
下车时白霍帮她开车门,在漫天大雪中摘下自己的围巾帮她戴上。
天这么冷,别冻坏了。他说。
这是来自白霍对她实际意义上第一次越距的关心。
围巾是陌生的,但柔软而温热,熨帖了她冷到起鸡皮疙瘩的脖颈。她一抬头,看到男人好看的眉眼和刀锋般冷硬的下颌,大衣里是禁欲凛然的正装明明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言谈举止又十分成熟温柔。
于是后来,还围巾,请吃饭,再还人情,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等孟娴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对白霍有了感情。
爱上一个从内到外都极端优秀的男人,不难,如果恰好对方也喜欢她,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一般的好事儿。
她很清楚白霍也喜欢她,并且他的感情出现得要更早她当然看得出来,她那么擅长读懂人心。
这世上有离婚冷静期,却没有结婚冷静期,也没有恋爱冷静期。孟娴和白霍在一起,水到渠成又自然而然,好像她合该站在他身边,在白英惊喜的祝福中挽上白霍的胳膊。
他们相爱的过程像一出不切实际的罗曼蒂克式电影。孟娴虽出身低微,但人有风骨,陪在白霍身边鲜少有露怯的时候。但她偶尔也会在他面前软下语气,轻声细语地说,虽然她和他不是门当户对,但她会努力追上他的脚步,以求缩短和他之间的距离。
她笑得眉眼弯弯地,真诚而恳切,像是鼓足了浑身的勇气去爱他。
她也的确那么做了。
白霍完全找不到不爱孟娴的理由,仿佛被下了蛊,他视她为命定的爱人。
这个男人生平第一次经历爱情,就遇到了一个除去家室以外样样都合他心意的女孩儿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活到今天,权钱对他来说已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她没有没关系,只要他有就够了。
一直以来都坚持的择偶要求,在波涛汹涌般强烈的感情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白霍那阵子像堕入了名为孟娴的深渊,整个人深陷情爱泥潭中无法抽身,也是在那时形成了习惯,心上人不跟在身边就处处不舒服。他将她的照片带在身上,在房间摆的到处都是,如同一个不稳重的毛头小子一般把恋爱谈的人尽皆知,最后终于惊动白家上下。
白霍的出格让白家注意到孟娴,根本不必细查,单她摆在明面上的那些出身履历,就已经和白家的儿媳该有的身世背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开始流水线一样地约孟娴见面,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微妙,大概也费心费力地劝说白霍,可他不听。
不但不听,他甚至计划着和孟娴结婚,他选在恋爱纪念日那天向她求婚,于是再和白家人见面,孟娴的手上戴着戒指。
梁榆气疯了,搬出杀手锏,直接告诉这不被祝福和认同的一对恋人,如果白霍执意要娶孟娴,就要放弃万科的一切继承权。他们会从白家的旁支里选一个孩子出来,代替白霍成为他们的儿子。
是单纯的威胁还是当真会剥夺白霍的继承权,至今已不得而知;只是当时白璋夫妇二人态度异常坚决,大有和儿子抗争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
到这一步,孟娴对这段感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认为白霍会妥协。
那份继承权代表着一个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地产、股份,数不清的子公司和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家产,甚至是高高在上到可以一手遮天、颠倒黑白的地位,谁都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她扪心自问,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继承权而放弃一个出身卑微、除了情绪价值什么也不能带来的爱人。
她对白霍说,如果他要分手,她也理解他的选择,是真心的。
那个时候,心动是真的,感情是真的,她爱上白霍,如同一个猎人在捕猎过程中不小心爱上自己的猎物。
人的感情,是这世上最没有定数的东西了。
半梦半醒之间,孟娴感觉到有人托着她的脸轻轻亲吻,她半身被拥入怀里,杯里的温水从她嘴边喂进去,然后她听到一声轻到快要听不见的叹息。
她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自己眼尾的shi润。那些随着时间和失忆而缺失了一块的感情随着记忆的复苏瞬间死灰复燃,白霍对她来说不再是一个苍白无力、没有感情基础的掌控者,而是一个爱恨参半的恋人、丈夫。
他们相爱过,他们有过那么多年的好时候。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