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踏上了陆地。海童转身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两人继续跟着他走。
“小海知道姜永在哪里。”谢蔚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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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只有小学学历。他并不是蠢,只是读完小学就读不下去了。渔村在一个小镇子上,镇上有小学。他小时候只是黑了一些,脸上有细细的裂痕,看上去像是伤疤。镇上小学里有不少渔村里同他一块儿长大的孩子,因为他太善于游泳,个个都把他看做孩子王。若是学校里有谁嘲笑海童的“伤疤”,就有十几二十个黑魆魆的小毛孩,男的女的,抄起文具盒和扫把要跟人打架。
小学毕业,小海被分配到了市里的初中。跟他同个初中的只有两个朋友,而且还不是同一个班。十二岁的他终于开始抽条似的长高,随着身体发育,他脸上的异形鳃也终于完全成熟了。
“我和你虽然也是特殊人类,但是我们跟普通人长得一模一样。”谢蔚然说,“所以我们是没办法真正体会他们的经历和心情的。”
孩子们知道班上有一个特殊人类,是海童,沉默寡言,不喜欢穿上衣,夏季的校服套在身上,他总是难受得呲牙咧嘴。真正让其他人明白“海童”意味着什么的,是台风带来的一场大暴雨。
台风来的那一天,上午的空气又干又热。海童一整天无Jing打采,下了课就冲到水龙头下猛喝水。快放学的时候大雨开始落了下来,学生们纷纷提前下课离开学校。雨势太大了,空气中的水分顿时充盈。
“那天他们班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小海的鳃……”谢蔚然用手模拟了一个动作,“在动。”
只要稍稍想象,秦戈都觉得心中难过。
海童按着自己的异形鳃,他很惊恐,但这是他的本能,他自己无法控制。整个教室的孩子都在尖叫逃窜,sao乱引来了其他班的人,尖叫的声浪越来越大。海童茫然无措,老师让他先用衣服遮一遮脸上的鳃,他匆匆脱下上衣,却忘记了自己的肋骨和脖子上,同样也有异形鳃。
小海从此被剔出了孩子们的世界。他不是人类了。他是怪物。
“勉勉强强读了一个学期,他就再也不肯去学校了。没人理他,而且欺负他的人不在少数。”谢蔚然耸耸肩,“他妈妈说,小海高兴就行了,不掺和进人群里也没什么关系。说实话,不去学校,他确实很高兴,一直到现在都活得很开心。”
谢蔚然想了想:“就是比较穷。”
秦戈不知道海童是否听到了谢蔚然和自己的话。少年沉默地带着他们穿过低矮的树林,最后来到一间砖瓦房前。
砖瓦房破破烂烂,窗户开着,门却从里面关上了。
小海在窗户这儿探头探脑:“阿公?”
秦戈听见了里面传出的鼾声。他凑到窗边,只看到屋内一片昏暗,地上滚着几个酒瓶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在床上睡着了,连鼾声都带着酒气。
“阿公就是姜永。”小海说,“但是他喝醉了,可能明天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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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京和雷迟离开华南地区办事处的时候,除了得到一份连环杀人案的报告之外,还得到了一个消息。
“总部的另一个向导几天前到了,你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
谢子京反应十分迟钝,直到坐在高铁上吃15块钱盒饭的时候才想起要问雷迟:“总部还派来了一个向导?谁?”
雷迟镇定回答:“不知道。”
两人终于来到海边,已经星幕低垂。
分部刑侦科的人陪着他俩一起来的,带着两人在沙滩上巡逻:“当时发现渔船被烧,海滩上聚集了不少人。”
雷迟和谢子京在高铁上看了报告,已经记住了当日的情况。
这个季节正是南海休渔期,近海是没有一艘渔船的,所有能出海捕捞的渔船全都被铁索连着,在渔港停靠。但是有些人还是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趁着夜色,乘坐小型渔船出去捕鱼或者钓鱼。
发现海面有火光的,正是这样几个试图偷渔的渔民。
海面,渔船,大火,这都是阿班火这个传说的重点。而不管是否有传说因素,渔船在海面起火,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故。
数人乘着夜风,听见了渔船上的惨呼,连忙推着小船下海想去救人。但小船才离岸十几米,他们就发现,起火的渔船周围出现了人鱼。
“南海休渔期是人鱼的产子期,这个时候的人鱼性情都非常暴躁,无论男女。他们一旦发现有人类的船只入侵自己的海域,肯定会掀翻渔船,把人拖入深海。”同事告诉两人,“所以当时那几个渔民不敢再往前去了。岸上也有人发现渔船起火,很快这一片海域就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发现人鱼在救火,但是它们把火扑灭的时候,人已经完全被烧透了。人鱼后来把船只推到了岸边,提醒渔民,这艘船上有煤油味。”
尸体被彻底烧毁,无法辨认更不可能鉴定。但人鱼从海中发现了起火之时船中女子挣扎中脱落的戒指。
凭借戒指,他们才最终确认,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