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低声呼唤,嗅到衣袖微摆间透出的淡淡荔枝香。
镜湖破碎,浪chao翻涌。
他迟迟挪动脚步,缓缓靠近。他的手掌如冰雪般幽寒,茶碗接入手中,碗壁遗留余温将冰雪融化,化作春溪,潺潺淌入心湖,汇入chao涌。
不禁不由,不知不觉,他离床畔又近了一分。
她微抿双唇,唇间好似仍留有茶汤,她抬眼深望,眼风如春风,眼波如秋波。
呼吸在耳,不知是谁。
心跳在耳,亦不知谁。
扼命的红纱仍在她掌中,牵着他一步步靠近,一点点低眸。
叮咚一声,茶碗触地,残余茶汤四流,茶碗咕噜咕噜滚向远处。愈抑愈促的喘息藏在茶碗滚动声下,待其稳稳停住,方不可遏制地宣泄开来。
他在床前半蹲半跪,抬头仰望,口齿微开。左手探向腰间,右掌抚于后心。却始终不敢落下,虚虚空悬。心血沸腾,瞬达全身,掌心散出热息,隔着衣衫灼烫着她的肌肤。他的腰背慢慢直起,迎着婉婉垂落的目光,愈发贴近。
目光交汇咫尺间,鼻尖轻碰,直至两唇相贴,双眼闭合。
清茶苦涩,荔枝香甜,相融于一隅,如春雨淋淋润泽肺腑。光晔楼上弦丝动,苟且便已镌刻心头。他是笼中困兽,自囚自缚,却又鼓吻奋爪,求钥求释。
深深切切,挣扎追索。
她眼帘半垂,两手攀其双臂,复又搭上两肩,最终动作轻悄,贴上脖颈。他的心脉跳动,他的热chao汹涌,尽在她掌底,灼烫分明。
烛焰忽跳。
灯影闪烁下,眼神晦暗难明。纤细的手指微曲,抬了又落,落了又抬,仿佛细绒鹅羽,在他心头撩拨。
霎时,似有瓦碎玉裂,在她耳边如雷乍响。
双手骤然紧收,死死扼住他的脖颈。
猝然收紧的力道,狠狠抵在喉结的指节,和那掌心微微凸起的伤疤,顿时化作锁链荆棘,随着艰难的呼吸,越缠越紧。他双眉紧促,却不愿张开双眼。手掌落下,双臂亦成锁链,将她绑在怀中。火热的体温越过层层绸纱,互相炮烙彼此。
她将浑身力道灌注双手,再支撑不住他的紧逼欺压,向后仰倒在榻。一只手掌侵来,起时粗野强横,落时如微风幽幽,小心翼翼托住她的后脑。
扼颈锁喉令他几欲窒息,但仍紧追不舍。
难以名状的快意与血气交织充满胸腔,刻进四肢百骸,直达天灵。心中欲念一经开启,便如泥淖,似蛛网,困身缠足,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克己复礼,何其虚伪。
压抑本性,何等空幻。
他本就是托身成人的野兽,缘何自囚自困、自抑自缚,做那假仁假义伪君子。
快意如chao,渐次高涨,快意如浪,层层叠叠。
悦他面红耳赤,愉他青筋乱跳。
直将他浑身气力榨尽,双臂逐渐松展。锁链荆棘随之松绑,再无支撑,再无禁制。他歪躺在榻上,荔枝清香细细如丝钻入鼻腔,他得以喘息。
禁锢卸去,她随之松开双手,抬袖擦过嘴角。
禅房小窗推开,涌进清爽微风,吹散室内闷浊污气。白双槐翻窗而来,跪在榻前低声请罪:“属下来迟,请公主恕罪。——张大人他这是?”
“阿宝呢?”
“在寺后林中看守车马行李。”
她站起身,冷眼扫过蜷缩侧卧榻上的张湍。
发冠松散,几绺乱发横过脸颊,轻细难察的口鼻翕张吹出微弱气息,一起一伏抚动发丝。
若叫首辅横死寺庙禅房,会起不小风波。留他口气在,免的平白多添麻烦。
“走吧。”
刚迈出两步,忽觉有物牵绊。她回眼看去,衣袖在身后绷直,末端在张湍手中。略做拉扯,实难挣脱,是他攥得太紧,哪怕窒息昏迷也不肯撒手。
“刀给我。”
短刀入手,她回步至床前,刀光一闪,便要向着微露的手腕斩去。
“公主三思。”白双槐急忙劝说,“此时不宜横生枝节。”
她皱皱眉头,看着他脸颊耳郭的赤红渐渐散去。刀起刀落,只斩下一片衣袖,便随白双槐一同离去。
禅房四周并无守卫,离开寺院没有太多阻碍。一路行入林间,庄宝兴正在车边踱步张望,见白双槐带人归来,方松了口气,快步上前跪迎:“公主,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无妨。”她俯身虚扶,“行李都备妥了?”
庄宝兴回答:“自得知公主被困张府,我们二人一面打探消息,一面置办行李,片刻不敢耽搁。如今东西都已备妥,只要公主令下,即刻就能出发。”
她登上马车,撩开车帘,探身入内时忽然停下,回看车旁二人问道:“银票送到次狐手上了?”
白双槐与庄宝兴面面相觑,半晌未能回话。
她放下车帘,疑声问道:“怎么了?”
“赵令彻逼宫当晚,公主命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