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小洁的手慢慢走到床前。从出事儿到现在这些日子,每天
都在东躲西藏东奔西走,已经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回家,真好!」
趴在床上,像回到了天堂,这段日子里满身的伤和满心的苦顷刻间全部散去
了,只有家和床带来的温暖和安全感在身下弥散。
小洁轻轻地趴在我身上,从后边伸手环抱着我,还是不说话,可是抱得是那
么紧。「没地方躲,家,不能回;家人朋友不能找,找谁谁倒霉……」
我喃喃地说着,「来得,太突然,躲都躲不及。真就像一场噩梦,好像头前
还在现场忙着回传片子,结果一秒的时间,就下了地狱。
我总认为张之桥是条汉子,是个爷们儿,我也不是个孬种呀!
敬他我才主动申请去的,我不搞特殊化,吃不饱我顶多多要个馒头。
给我安排房间我跟大家住帐篷,每天我都多完成报道量,其他频道报道团队
都撤了我坚持到最后,胳膊伤了我吭声了吗?
到现在还没好呢我说什么了吗?
他倒是好,所有好都占尽啦,多风光啊!
我呢?
一样出去吃苦受罪,他成英雄我成十恶不赦啦!
我没指望当英雄,也当不起,可是能不能别让我当十恶不赦的主儿?
这不公平,不公平!
「我攥紧拳头,死死地抓着床单。」
我是主动要求去报道救灾的,我发的片子不比张之桥少!
救灾我没少干,也没贪图享受,我也是有贡献的人!
除了做报道,我不富余我也捐钱也做点儿能做的其他事情,怎么可以这么糟
蹋人呢?
怎么可以!
小洁,我,我不是怕死的男人!
可是当时,当时我真得怕啦!
我,我不能死啊!
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呀!
我还没孝敬她呢,本科毕业时候就答应一工作就给她搬回家台画王,结果到
现在,家里那台破电视都还没换呢。
每个月除了生活费,啥也给不了。
我有妈呀!
我得养我妈呀!
我要是死了,谁养活她呀?
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信不过!
我不能死呀!
看见张之桥他妈的时候,你知道吗?我觉得她太可怜啦,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儿子养了那么大,太不容易啦!现在人没啦,他妈以后咋过?逢年过节时候
咋过?
平常日子咋过?
看见照片了咋过?
电视上那几天一个劲儿报她儿子的事儿,这几天都一个劲儿报呢,当时的画
面儿一个劲儿循环播,她能看不见吗?
咋过?
是给了个『烈士』、『先进工作者』什么的称号,能咋样?
你说能咋样?
现在表扬呢、宣传呢,以后呢?
以后有几个人能记得她?
逢年过节的谁能去看望看望她?
是,今年没问题,明年也可能,那后年呢?
大后年呢?
我不能这样啊!
我要这样了,我妈咋过呀?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说不下去了。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再实在不过了。
从小洁的唏嘘和背上一点一滴的感觉,我知道小洁在掉泪。
「还有你,我答应给你好日子过呢,答应啦,在小洁面前,强子没食言过!
强子一直在努力,从外聘到起聘,从起聘到主编,强子在拼命进步呢。幸福离咱
们不远,真不远!我眼睁睁看着呢,就快来了呀!没给小洁幸福之前,强子不能
死啊!」
听我说到这儿,小洁抱我的双手抱得更紧了。
「你知道吗?
不让人活啊!
报道得太狠啦,追得,也太紧啦!
那些报道稿写得真毒啊!
我当了这些年编导,没见过这么狠的稿子。
如果是实话,我强子无话可说,可是满篇都是造谣,造谣呵!
人说话要凭良心要负责呀!
糟蹋我可以,别连我的家人也一起祸害呀!
我妈打电话我都不能接,就是短信告诉说没事儿。
没事儿?
哄鬼可以,哄我妈不行啊!
我妈知道我是干媒体的,天天电视上看我呢!
出了这么大事儿,现在从中央到地方台,全是我这点儿破事儿,她能不知道
吗?
已经那么大年纪啦还操我的心呢,这是不孝啊!
还有你,你是无辜的!
毁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