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预计,这种人肯定有,还不会是一个两个。
淮南作为一个军政集团,还远没有到腐朽的时候,甚至可以说还处于巅峰期。仗是不会少的,但——这也是传统汉地的最后一场大战了。
打完这仗,梳理一番,镇之以静,剩下的就靠时间来消化了。
反正徐温、张颢这一闹,算是重重打击了淮南集团,今后即便有叛乱,其烈度也会小上许多。
九月初五,秦王邵承节临行前一晚,邵树德把他喊到了上阳宫永寿殿。
※※※※※※
一起过来的还有七郎慎立、九郎行本、十郎知远、十一郎知古、十二郎庄敬、十三郎济志,他们将与秦王一起,参加学习。
学习资料会整理成册,发给每一个儿子看看。
有些风气,存在很久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但当标志性事件发生后,依然会让人十分震撼,并为之做出种种举措。
“行密临死前几年,一直在征讨不从,宣州田覠、润州安仁义先后被杀,诸州Jing兵悉集于广陵,整编为衙军、镇军各部。”邵树德在殿室内走来走去,看着恭恭敬敬坐在下面的几个儿子,说道:“真论起来,淮南其实和国朝有点像。广陵诸军就是杨渥的禁军,徐温、张颢所掌握的左右牙军相当于宫廷侍卫和银鞍直。话只说到此处,下面做题吧。”
王彦范将一份份卷子发了下去。
邵树德静静看着。题目是他亲自出的,带了一点“假设”。
第一种假设,某朝定都洛阳,有禁军十五万,控制着整个旧河南道及关西一部分,北方人口近两千万,经济尚可,武夫生活条件也不错,地方藩镇非常跋扈——邵树德特地在这里加了一个皇子们学过的概念,跋扈指数100%。
周边还有魏博、成德、幽州、河东、河中、凤翔、灵夏等藩镇,南方、蜀中亦有藩镇。这些藩镇有的归顺朝廷,有的保持中立,有的则与朝廷作对。
大体上就是后梁时所面临的情况。
第二种假设,经历了数十年的战乱,北方人口只剩下一千万,经济崩溃,武夫换了一茬又一茬,穷得快吃不上饭了,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人心思定——跋扈指数50%。
绝大部分藩镇已经被削平,Jing兵多编入中央禁军,藩镇财货也解入中央,所谓的节度使也就只是挂个名了,这时候禁军是绝对武力,藩镇没有造反的实力。
大体上就是后周时的局势。
皇子们接到试卷后,便开始了答题。
邵树德喝着茶,状似神游天外。
今天这场考试,其实主要是为秦王准备的。题目并不好答,也非常考验水平。
半个时辰后,茶都上到第二壶了,二郎第一个答完,把试卷交了上来。
邵树德立刻坐好,拿过来仔细审阅。
半晌后,他抬起头,问道:“二郎,你为何觉得只有三成机会?”
“儿觉得恐寿数不够了。”邵承节说道:“若二三十岁继位,无有功勋,禁军将士们恐不服,那是等死之局,说不得便有徐温、张颢之事发生。若四五十岁继位,或有机会,但若稍稍拖延一些,寿数又不够了。”
邵承节对军队里的事门清,知道要获得军心有多难。你从头白手起家创建部队还好,但若是继承的,就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效果还不一定好。
二三十岁继承,不是说一定会有人造反,但禁军多半不能如臂指使,就像罗绍威、王镕那样,守家可以,出征千难万难。而且一旦军权交到外人手上,还有被造反的可能,简直是死局。
四五十岁的话,这就太难了。
父亲称帝后,又花了好些年时间才一统北地,且河东还是和平易帜。如果河东死缠烂打,这会很可能还没拿下。
五十多岁的人,已经没那么多雄心壮志了。他的心态会变得保守,更担心自己死后儿子能不能顺利接位,这时候会清洗大将。而只要一开始清洗,就会导致军队士气降低,战斗力下降,简直是恶性循环,一样是死局。
像父亲这般,五十多岁还不担心身后事的,确实不多。
“那你觉得破局的可能在哪里?这里语焉不详的,展开来说说。”邵树德问道。
“多生孩子,看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出一个有本事的。”邵承节说道:“在此之前,多多联姻,稳住那些藩镇,然后找机会慢慢讨平。”
邵树德笑了笑,道:“你这话是对的,但不全对。不过阿爷还是很高兴,因为你知道边界在哪里,没有一味凭借蛮力硬来。人力有时穷,人要认清自己的能力,认清国家的极限在哪里。”
“不到军中历练,是不懂这些东西的。”邵承节说道:“昔年与庞师古颍水大战,儿便在汝州供给军需。一场战斗要消耗数十万支箭,要死几千人,整日窝在宫中,十指不沾阳春水,就容易没轻没重,懂个屁。”
“哈哈!”对儿子脱口而出的脏话,邵树德不以为意,反而笑道:“这是阿爷今日最满意之处。人要有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