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莲点点头:“皇帝是天地之主,主上不明,天地必然序乱,天地乱了,主上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同样是皇帝,有的长久在位,有的不过昙花一现,有的王朝二世就没了,有的则能延绵百年,直到不明之主登位……”
说到这里,他俯身一礼。
“请陛下辛苦一定要做圣明之主。”
皇帝笑了:“朕倒是又被你教训一番。”
说着看着琳琅满目的奏章,散落的朱批,端正肃穆的印玺……
“我以前是六皇子,只想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吃好点喝好点,天地秩序跟我毫无关系。”
“现在么,既然天命如此,我当了皇帝,那么我自然会考虑一个皇帝该做的事。”
“灭人欲,心存天下,这是帝王该做的事,所以,霍都督放心,朕不会怕辛苦。”
霍莲俯身施礼:“陛下圣明。”
皇帝的声音沉默一刻,然后落下来:“有件事,得你亲自去办。”
霍莲没有起身,再次俯低:“请陛下吩咐。”
皇帝说:“宣文王妃的生日就要到了,你护送昌平亲王回去见见王妃。”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朕现在不能随意出宫,如不然朕一定亲自送他去,事关昌平亲王,除了你,朕不放心任何人。”
先太子死后谥“宣文”,有一子三女,太子妃以子女们皆有封号,尤其是小世子被皇帝亲自抚养,请师教学。
当时出事的时候,小世子五岁,如今六年过去,已经长成清秀少年,学业初成,聪慧机敏。
太子妃和郡主们封地在京城外,逢年过节的时候昌平亲王会回去,母亲的生辰也是从未错过。
只不过先前有禁卫护送。
这次需要他……
霍莲应声是,抬起身:“臣领旨,请陛下放心。”
皇帝面带笑意:“好,你去吧。”
……
……
霍莲回来的时候,梁思婉还在睡觉,只穿着寝衣,伴着锁链响走出来,看到霍莲站在外间看窗台上的花。
“好看吧。”梁思婉说,“朱川从宫里要来的。”
霍莲嗯了声,说:“这个花有点开败了。”
“是吗?”梁思婉说,“那就剪了吧。”
话虽然这样说,她始终没有看花一眼,花开得好,开得不好,其实根本不在意。
“今天回来这么早?”她问。
霍莲说:“我要出门一趟,回来安排下。”
梁思婉哦了声,心想这次的事看来不重要,至少不如上一次,上一次霍莲出门可没有跟她来说一声,急匆匆就走了。
“今晚也不在家吃饭了吧?”她问。
霍莲摇头:“不吃了,我去宫里吃。”
说罢抬手将窗台上开败的花掐下来。
“你如是不喜欢这个,让他们再取喜欢的来。”
梁思婉支颐一笑:“都行,什么花都一样,这世间没有我喜欢的了。”
她看着霍莲,一双眼笑意盈盈。
“你不也是这样吗?”
霍莲笑了:“我不是啊,这世间还有我喜欢做的事。”
说罢转身离开了。
梁思婉一动不动,脸上还带着笑意,渐渐地笑意散去。
“你不是?”她喃喃自语,“你凭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不可能不是!”
梁思婉伸手抓住了桌案,纤细的手腕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在室内卷起一场暴风雨。
但站在外间的侍女只听到一声脆响。
她们对视一眼,站立不动。
很久以前这种摔东西的声音几乎每天都会响起,持续了半年多。
东西摔了,霍莲会给她再买再添置,房子桌子床砸了拆了,霍莲会给她重修重建。
后来就婉婉小姐就不再这样了。
今天怎么了?难道刚才两人吵架了?
两人相敬如宾,说不上亲密,但从未吵过架。
莫非真是因为私下传说的,都督有新宠了?
两个侍女眼神沉默又难掩热切地交流着——都督府真是太安静了,没有丝毫人气,难得有件其他内宅常见的事。
“来人。”
梁思婉的声音从内传来,打断了两个侍女的眼神交流,两人忙推门进去,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
“收拾了。”梁思婉说,“再换个新的来。”
侍女们应声是。
梁思婉迈过碎瓷片,锁链轻响。
“跟他们说,晚饭送到花园里。”她说,“我要赏花了。”
侍女们再次应声是,又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暮色正在散去,夜色渐渐弥散,梁思婉穿着白色的寝衣,散着头发,宛如幽魂一般向夜色中走去了。
……
……
日光跳出山凹,金光洒满了山林,没有了高厚的皇城墙格挡,一眼望到如此广袤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