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我的那篇长文往来书里,我自况为另一个“贾宝玉”而且是一个十分强悍的修真得道了的“贾宝玉”时至今日我的故交们他们应该都是非常认可我这句话的,也应该是对我青埂石对我多情累折服了的。刘再复先生所著的混沌儿的赞歌(贾宝玉论续篇)此文很好地阐明了“贾宝玉”的人格和Jing神境界。我写的那篇往来书也是列了个副标题的,是谓之读哲印哲,浅论“美力学”为何能改造人性此文也应该属于读哲印哲系列。以下是刘再复先生混沌儿的赞歌一文里的一些Jing妙的珠玑:大体上“圣人”多用于政治语境“神人”多用于宇宙语境“真人”“至人”则多用于哲学语境Jing神语境道德语境。列子御风而行而抵达“道通为一”的逍遥境界。但这还不是最高境界,因为列子虽能御风而行,却仍然有所持,即受制于自然风的法则。比这更高的境界因该是“无所持”而是以自己的大智慧与天地独往来“与天地齐一”从而把握天地人根本意义的真人境界至人境界神人境界。处于这种最高境界者,便是理想人格,卓越人格。我们通常把庄子与“禅”连成一体,称作“庄禅”思想。这两者既有相通之处,也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是庄子有理想人格的追求,而禅则没有,禅重在瞬间的神秘体验,能“明心见性”就好,不管他是什么人。禅最后的理想是返回平常心做“平常人”而非真人至人圣人神人等。在现代社会庄子的“理想人格”可能有两种发展,一种是不断扩张而走向尼采式的超人,另一种是不断修炼而成为拥有高境界的“平常人”尼采鼓吹得到后做“超人”惠能主张得道后仍做“平常人”这就是东西方的两种不同的Jing神取向。“宝玉”属于东方世界,他既是庄,又是禅。从思想文化史上说,由印度传入的佛教经过老庄(道家文化)的洗礼,而老庄也受禅的洗礼而变得更人间化与生活化。贾宝玉这个“真人”便是庄与禅交融而成的日常生活化了的“真人”这个“真人”表现“圣人”时并非儒家尧舜似的“圣王”理想人格,而是道家许由似的“不王”理想人格,表现为“神人”时,他则不是神仙似的虚无缥缈的非人状态,而是有血有rou出污泥而不染的脱俗性格;表现为至人时,则是“真”的极致“诚”的极致“善”的极致“美”的极致。他不仅没有仇恨嫉妒贪婪算计等多种生存技能,而且是一个不知有目的(功利目的)有手段(生存策略),有敌人有坏人有假人的特殊生命存在。应当强调的是,贾宝玉是庄子式的理想人格,不是儒家式的理想人格。不是尧舜式的“圣王”人格,而是许由式的“真”“至”人格。贾宝玉是一个进入了社会但未被社会所同化所异化而保持自然天性的道家理想人格。在庄子的定义里“真人”最重要的特征是“自然”不是“意志”不是“强求”而是“无为”是不为“物”奴役,不为物所遮蔽,不为物所支配的大自由之自我即抗拒物化异化的大逍遥之我。庄子保持混沌状态的思想,与老子的“绝圣弃智”思想相通。在道家先驱看来,人因为有了私智,便利用私智作为器具而进行各种布满心机的功利谋略活动,结果便远离了自然妙道,丧失本来就有的淳朴自由与安宁。宝玉之“卤”(混沌不开窍),表现在各个方面。除了对“生存技巧”永不开窍而没有常人常有的嫉妒贪婪撒谎等机能之外,贾宝玉还有一种最大的“不开窍”也是最让贾政最生气最感绝望的“混沌”这就是对人人开窍人人向往的“荣华富贵”和“飞黄腾达”他竟然没有感觉,没有兴趣,没有追求的热情。不仅没有,他还鄙薄鄙视蔑视。读红楼梦可以有千百种读法,此时我们把它读作“混沌”的赞歌,给予“不开窍”一种积极的理解,那么贾宝玉这个形象的Jing神内涵就会更深刻地展现出来。贾宝玉还有另一个巨大的“不开窍”这就是他永远不知道所作所为的所谓“目的”庄子认为,远古的浑朴之人,便是没有目的的幸福的人,他们“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尽管从历史主义的角度看,这是返回原始状态的空想,但从lun理主义的角度上说,这种“不知目的”却是对“机心”的拒绝。贾宝玉虽然没有这种思维逻辑,但他天然地扬弃了“目的论”他通灵而经历人间生活,一切语言行为都没有预设的目的。他为读书而读书,他为诗歌而诗歌,为爱恋而爱恋。他恋爱,但恋爱仅止于审美与高兴,并不是占有;他生活,但不追求生活的奢侈享乐;他读书,但并不是为了进入科场谋取功名;他写诗,只因为快乐就在写作中,并不是为了谋取任何桂冠。贾宝玉人生中的快乐源泉有两样:一是写诗,二是恋爱。如果说他是为诗而诗,那么也可以说,他是为爱而爱。欢乐全在写诗与恋爱的过程中,也可以说他是为爱而爱。欢乐全在写诗与恋爱的过程中,并无“得奖”与“结婚”等世俗目的,属于“泛爱者”而这些恋爱,他都没有“占有”的目的,对所有对象止于欣赏,止于倾慕。他不仅自己为恋爱而恋爱,扬弃“占有”或婚姻目的,而且希望少女们也如此。在他的潜意识里,显然认为女子嫁给男人从而踏进男人的功利污浊世界是个致命的错误。宝玉往往不求道而得道。他身上的“不争之德”不仅是“德”更是“道”他的不争,包括不争夺(不谋权利财富功名)不争辩(不争是非)不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