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轻捷地走在晨光熹微的山间小道上,杰罗姆对前一天的收获还算满意,这个小城邦里居然有一块意外被截留的三阶龙甲。说是龙甲,其实并不可能是真的巨龙产物,就是蜥蜴魔身上最Jing华的一块鳞甲。但在现在这个什么都匮乏的世界,也算稀少了,通常到了三阶以上是不会在市场流通的。这块龙甲原本要献给某个倒霉蛋,杰罗姆倒是知道那位子爵的名号,但从来没有放在眼里,更别说是他儿子了。反正是应该上交给神殿的东西,谅私藏的人也不敢声张。他之前冒险跑了附近几个中型城邦,找到的材料都不如这一块。
这么一来,剩下的那些原先储存在隐世秘所的旧材料,又有点配不上这块龙甲的质量。杰罗姆对自己的完美主义轻轻摇头。开头只是嫌弃一块晶石里的力量不纯带了些堕魔的浊气,结果最后换掉了整整一山洞的材料,这种强迫症平时犯一下还好,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不合适宜啊。
其实那些东西样样完好,连草药类都没有发霉,看得出这些年经常被洛克拿出来翻晒清理。
杰罗姆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这个隐世的秘密住所,其实还不如洛克后来寻到的那处偏僻。这个地方现在也已经被黑魔气侵袭了,幸而有自己过去布置的法阵循环支撑着。但是他暂时仍然不想回洛克的小农庄。几天前,青年浑身被鲜红的血浸透了,倒在草堆中抽搐的模样,有时候还是会浮上他的心头。绿色眼睛里没了一直以来的光亮,罩上一层灰蒙蒙的死气,却还是愣愣地盯着他。
他本来没想弄得这么残酷难看的,但取走“枢纽”时失了准头,伤了对方的大动脉。他原本想立刻就走,但最终于心不忍,还是浪费了一些力量将渐渐失去动静的躯体埋葬,以免曝尸荒野。
杰罗姆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前段时日真是诸事不顺,还好最近几天有点否极泰来的意思。有了这片龙甲,或许再去另一城镇瞧瞧,无论收获如何,今天晚上是月望时刻,正适合制作魔药。从洛克胸口挖出来的那团跳动的rou,他能隐约感觉到其中包裹了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气息,然而这非人之物似乎已经被驯化了,到他手里后便只是微微抖动,给杰罗姆一种识时务的乖觉感,这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满意。虽然也奇怪洛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以及埋在他体内时为什么感觉不到非人气息,但也没法问本人了。
消耗了一点力量,他解开法阵又关闭,缓步走向自己设置在这秘密住所外围的屋舍。内部法阵更高阶,相应的解除禁制需要消耗的力量也多些,现在这种时候不得不Jing打细算,所以之前他还没有去打开过。但现在有一片三阶龙甲,放在外围显然与其珍贵度不太相称。他缓步上前,解除这应当尘封已久的禁制时,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洛克曾经说过,他力量恢复后,时不时的便会回来这里打扫,自己当初也确实曾经教授过他开启最外围禁制的方法。但是内部这层守卫着他的书籍和魔法道具的法阵,照理讲应该多年未曾打开过才对。大六芒星为基础的阵图确实完好,但高阶魔法师如他,早已熟知白魔法驱使下魔力的细微动向,如今这脉动却带着一丝陌生的颤栗。在他想到这法阵很可能已经被其他人开启过的时候,高阶魔法护具已经被身体肌rou的直觉反应迅速打开。
与此同时,一股排山倒海般原始却凶狂的力量自结界内部澎湃而出,悉数倾泄在了他身周闪出耀眼白光的防具上。防具本身设计得很人性化,一个童音主动播报:“级警报!级警报!防御提升最大值!每秒钟消耗五十流明!请魔法师大人注意能源续航!”
使用童音是杰罗姆的小趣味,但现在实在没心思欣赏。他心里电光火石地计算着魔力消耗,感觉自己能听到力量流逝的哗哗声,心疼得直咬牙,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那股涌出的力量带着汹涌怒意,还有绝望的疯狂。和经过系统而长久的训练以及历练的魔法师不同,仿如蛮荒中不知如何利用自己力量的凶恶魔兽,只知道横冲直撞。在暴风骤雨般的第一波攻击终于渐渐势弱以后,杰罗姆才看清在对面现身的人。
那实在不能称作一个“人”。
但杰罗姆却切切实实知道,至少几天前这还是一个人。身体温暖,流出的血滚烫。
曾经名为“洛克”的人类,如今胸口开了个筋rou模糊的洞,断掉的肋骨白森森地支棱着,血似乎流干了,皮rou翻出死气沉沉的粉红粉白色,上面还带着沾染了沙土的黑红筋膜。原本古铜色光泽润腻的肌肤如今变成了灰白,带着点僵硬的黑褐。他仿佛带进来了在外面盘旋氤氲的死气,灰蒙蒙的一片薄雾中生命荒芜,连木石都失去灵魂。]
一瞬间杰罗姆联想到那些古墓中复活的幽灵,但眼前这个生物一双翠绿眼瞳中喷射出的怒火和恨意,却不是那些僵尸干瘪的眼眶能做到的。因为血流干了而向下塌陷的脸颊,衬得那双绿眼睛愈发大了,光看双眼倒有些小时候的神采。?
杰罗姆微微怔了怔,魂不附体地喃喃:“洛洛克?”
他嘴唇颤抖,神色痛苦,仿佛被对面那人的痛苦一起拖进了泥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