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陆英微微一笑道,“那你快进帐里去罢,别让谢公子醒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记得把天窗打开换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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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两年来一直为女儿的婚事忧虑,然而只要一提议亲之事,即墨飞飞不是冷脸便是发脾气。他们夫妻儿子三个,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即墨玉龙倒是不急着女儿嫁出去,然而齐夫人却总担心着即墨飞飞走不出和柯玄同的那段情。
陆英长叹一口气,想来当时所说心仪之人,便是谢阑。
个随长辈前来的年轻人,相约在湖心亭上聚会小酌,秦沧翎作为地主,亲自去请落下的即墨飞飞罢了。一叶扁舟上就那么一点儿地方,远望之,便会觉得舟上两人贴得亲近。
而年抚生的重点却是,哪个少年不曾怀春,秦少侠既然敢于在大庭广众下表明心迹,却一直未坦诚那心仪之人究竟为何人,怕不是那女子出身烟花之地,抑或什么高不可攀的金枝玉叶。秦沧翎却是干脆,连夜便留信离开,去洛京找陆英了。
因为谢阑需要静养,是以毡车被移到了营地边缘。常常清晨时分,秦沧翎会带谢阑离开毡车,去雪原上。
少年的身形消失在落下的帐帘后,陆英却复又敛容蹙眉——这几日来,明明自己与秦沧翎已将谢阑身体内的淫毒清除得所剩无几,昨夜为何又会猛然暴增?
齐夫人有心看无心,越回想越觉得女儿与秦家小子处处透着暧昧,现下见俩孩子竟是已经偷偷交换了如此私密的信物,更为笃定。
帐里隐隐传来交谈声时,陆英在外面吃着早膳,望着天际浅色的长云默然不语。
众人打着哈哈把这事含糊过去了,但想必即墨岛主与齐夫人自是非常尴尬,更不提即墨飞飞回去冲亲爹亲娘大发雷霆,怪他们什么都不问清楚,拿捏着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就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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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拱开一角,小狗颠颠地爬出来,两只前爪趴在他腿上,摇着尾巴讨食吃。陆英将狗崽抱起来揣在怀里,将喝剩的一点羊奶慢慢喂给它,心道你倒是乖觉,晓得现在里面的两人都顾不上你。他没有刻意去听两人究竟谈了什么,但至少秦沧翎最后很开心。
陆英装作没有注意,好在谢阑对医理颇有兴趣,已是自行研读过《黄帝内经》、《医镜》、《伤寒杂病论》等。时下文人绅士好杂学,玄理清谈、算筹九章、岐黄医术、博古收藏、琴棋书画、观星占乩、骑射武艺、堪舆风水、周易八卦,至少涉猎一二。且仕风尊崇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为良相亦当为良医;大梁科举中医考科已是相当完善,太医院院正官居正二品,各地府令县衙中皆设有医正职位,正因尚医之风,医者身份远高于巫蛊厌胜之流。
少年每日练剑却从来不动自己那柄鲨鲛鞘的宝刃,而是使一柄木剑。谢阑则负责遛狗,牧羊狼犬每日都需得大量运动来释放精力,丁点儿大的也不例外。看着小小的一团,在晶莹的白茫茫里扑腾,若是卡在了太高的雪堆里,还需得秦沧翎与谢阑两人合力将
秦沧翎这些年,多在太行修习抑或游历江湖,此番回到琼萼山庄,已是褪去了孩气出落成朗朗少年,齐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关心则乱,竟是当众便提出结亲,谁料被立马落了脸。
但是自从这日清晨以后,谢阑每每看见自己都会下意识地有些慌张,似乎与少年一事让他很是自责羞耻,陆英作为秦沧翎的朋友则会怪罪于他。
又是良久沉默,陆英缓声道:“大哥相信你是有担当的人”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安抚一只受挫的小兽,终是不忍,转过了话题,“昨夜你示意我问斛薛都侯的,然而他只肯告诉我宴会上已说的那些,谢公子与他当年一个故人模样十分相似,但已是近三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他已回到罗鹄,并非当事之人,其中的牵涉也并不清楚。你的疑虑,还是开春后带谢公子回太行,待到得见你的师尊澹台掌门后便可解开,左都侯说,他会一一为你们作答的。”
秦沧翎点了点头:“好的,多谢你,陆大哥。”
陆英有意答谢谢阑,可惜远行途中所带基础医籍不多,只让谢阑研读《大医精诚》,温书的闲暇之余辅导他疑问,每当罗鹄有人来求医时,也带着谢阑一同前往问诊,两人间的局促倒也是消散了。
看着秦沧翎,吁出的白雾朦胧,陆英心道这恶人还是得我来当。
“阿翎,昨夜之事,谢公子他是真的愿意吗?我相信你的情意,但是谢公子当时被淫毒所控,他虽是用疼痛将毒性压了下去一时,但未免罢罢,阿翎。”
秦沧翎声音有些哽咽,神色委屈却又窘迫,小声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同他道歉的。”
在罗鹄的这段日子,往后每每忆起,闭目好似便能望见雪原上温柔湛蓝的晴空与奔流吹拂的长风。
大梁民风开放,更遑论江湖上,男子与男子结合之事陆英早已累见不鲜,当年青凤白鸾双侠更是传为一段佳话。他只是一个虚长秦沧翎几岁的朋友,没有立场对少年的感情与人生指手画脚,况且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陆英打心底觉得谢阑是个很心善柔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