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百人之众,然而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开一阖间气贯长虹。寒光匹练,势如凌空,来如雷霆震怒,罢似江海凝光,澹台律与几位长老立于高台上,岳峙渊渟,衣袂轻扬。
用罢早膳,两人留在澹台律院内。虽说少年天赋异禀,然而凝神静气下运功所修真气,定然比平时行走起卧间周身气脉自行流转所得更为精纯,秦沧翎便乖乖地在一旁打坐,澹台律则与谢阑落棋闲话。
谢阑点了点头:“都听舅舅的。”
扔下树枝,少年紧紧搂住谢阑,喃喃道:“我会保护你的,阑哥哥,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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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阑略略吃惊,道:“阿翎,你真厉害。”
秦沧翎听得欢喜,飞快在谢阑颊边吻了一下。这时但听得莺啭啁啁,少年抬头望去,却见前方繁密高远的树杈上,一只圆滚滚的花雀莺停在枝头,抖擞着周身美丽的彩羽,似颗蹦跶的斑斓毛团般,向另一只雀儿求偶,真跟自己方才在心爱之人面前的模样差不多。秦沧翎不由得脸一红,好在隔得遥远,谢阑凝目也看不清晰,不由加快步子,拉着他赶紧走了。
苍苔侵道,春山碧透,粉粉白白的花瓣细碎地填满了石阶的罅隙,谢阑的手从袖下扣住了秦沧翎的五指,两人皆不曾言语,却只觉心安。
谢阑疑惑:“阿翎,运气不需要凝神打坐吗?”
半晌,突地想到了什么,谢阑道:“阿翎,舅舅不是让你每日都需得运气修炼八个时辰吗”话音未落却蓦地沉默了,这是前日醒时偷听到的,他有些不知所措,生怕少年会有所介意。
秦沧翎没有作声,只是抬手折下了一根树枝,尖叉上新生嫩叶垂挂着一滴晶莹的清露。
与山下百人虽是同一套太行最为基础的虚归剑法,少年身形却似惊鸿翩跹,所过之处风流云散,剑气引得四方素花翻吒如潮,飞虹化射无数光影倾撒而下,斩空之声清冽,又刚柔并济,若月下逐华,如水中探光。
谢阑微微一笑:“我第一次遇到阿翎时,还没到我眉眼处呢,现下已是比我高出好些了。”
又行了一刻多钟,转过一处,隐隐听得呼喝之声,秦沧翎道:“那是师兄弟们在早课呢。”领着谢阑前往。
秦沧翎却是浑不在意地道:“嗯,我现在就在运气啊。”]
牵袖搁下一子,澹台律道:“我已去信与翎儿的父母,道了你的事情。大概四月初的时候,我们便至运河乘船南下,前往江南琼萼山庄,今年正是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此番由慕氏在白岳山举行,舅舅也带你去看看这江湖盛会。”
谢阑看得目不交睫,待到所有人一整套剑法舞毕,终是松开了手,枝叶复又挡住了视线。
“那是他们,我不需要。”不由有些小小自得,少年道,“修行本是逆天而行之事,然我天生便是筋骨清奇,只需稍加动念,血气便自行运转,因而便是入睡之际也能练功不辍,在罗鹄时,我便在夜间睡梦中也能为阑哥哥你输送真气,不是吗?”
秦沧翎擦了擦嘴,道:“我肯定能有他高的。”
澹台律道:
转头见秦沧翎正望着他,谢阑目光微微闪烁,不由道:“其实小时候,我也有修习过一段时间武艺的当时是爹爹亲自教导府里的孩子,我也想讨他欢心”
枝丫点在谢阑眉心间,那颗摇摇欲坠地清露终是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谢阑忍俊不禁,秦沧翎见将他逗笑了,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不由地垂下头去:“可是不久后,便出了我落水一事,爹爹便不准许我再练了。府里的孩子大多习武都是作强身健体,唯有阿弟与”谢阑喉中一梗,含糊了过去,“他们是有修习爹爹的那套武功内力,唤作《玄清天罡心经》的。爹爹若是发现我偷看,还会训斥,我便也再也不敢了。却不知他是否是知晓了我身子里的那蛊灵,才不让我练的”
谢阑下颔搁在秦沧翎的肩上,少年轻轻地握住他凉软的手,道:“其实不会功夫有什么关系,若论起诗文学问,我又哪里比得上你?”顿了顿,悄声道,“我们两个这样,算不算互补?”
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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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猊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情绪,“呜呜”地蹭着他们的小腿。
走得愈近,但听声音愈发清晰。两人到得一处,谢阑微微拨开前方横斜的细碎枝叶,向下望去,只见一片开阔大场,有近五百人执剑操练。
少年自起床后,先是陪师兄下山送林神爱,又扛着十斤重的小狗上山来,同谢阑散步遛狗,再舞了一整套虚归九九八十一式,他是真的饿了,大口却斯文地吃了整整三碗荠菜黄鱼面,最后还把浓香雪白的鱼汤全部喝了。
待到止歇时,终是漫山风烟俱净,一地雪骸清魄。
枝叶为剑,手起剑落,足下若点轻云游龙,身形仿曳幻影碎波。
澹台律笑道:“翎儿长高了不少,看看今年内身量能不能赶上你爹。”
回到扶留居,谢阑与秦沧翎陪澹台律用了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