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止没说话。谢时宴顿了顿,还是继续道:“且当日他救了我一命,弟子愿意相信,在这件事上赵师兄是无辜的。”黎止当然知道,书里没有噬虎兽的桥段,赵平航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被逐出门派。一切仿佛都在暗示着世界运行已经因为他这个外来者发生变化。但有一点,那就是谢时宴会成为昭羽峰大弟子,而现在从他身上,就已经能看出几分日后朗风清月的凛然之姿。黎止眼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这样一个人,最后却成了魔尊吗?“我听闻。”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位姓赵的弟子,与你关系似乎算不上好。”谢时宴一愣,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说这个。黎止衣袍轻摆,转瞬站到了谢时宴的眼前:“可有此事?”“是。”谢时宴承认,“但武试一事牵扯甚广,关系重大,我不能因为私人恩怨缄口不言。”与赵平航的恩怨完全可以算对方单方面挑起的,谢时宴却无半点辩解的意思。“如果是他做的呢?”黎止忽然问。谢时宴怔了怔。“如果就是他做的,武试那日是他装作不知欺瞒你呢?”谢时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死不足惜。”这回换成黎止愣了。谢时宴脸上并无半分玩笑之意:“欺上瞒下,违反门规,牵连无辜弟子。若我是昭羽仙尊,必废其灵脉,剥其修为,当众处死。”黎止表情有些微妙。谢时宴看起来太像好学生,他又忘了这人最后会成魔尊了。黎止轻咳一声,转而问道:“你既然觉得他是清白的,刚才在殿里怎么不说?”这话听起来像是质疑,谢时宴迷茫了一瞬,对上的却是黎止的极为认真的神情。点漆似的眼眸一瞬不瞬,看得人心里莫名发烫。半晌,谢时宴才道:“弟子愚钝。”换了其他任意一位仙尊来,听见这话多半都要皱眉。但黎止只是缓缓俯身,靠近他:“既然并非不想说。那是不会说?还是不能说?”谢时宴倏地抬起头。四目相对,他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这只是猜测,并无确凿证据。”谢时宴的声音发哑,“况且武试后,我就时常有些不适…”谢时宴从那两个弟子为文试作证起就想说什么,一张嘴却头疼得厉害,意识混沌到吐不出完整的字句。而最让他心中忧虑的是,这种感觉似乎并不陌生。就在文试当日,与其说他是受赵平航的威压影响,莫不如说这股晕眩感更严重。
黎止回忆了一下,他似乎的确一直站在角落里,沉默得有些异常。他心里轻轻啧了一声,简直都要怀疑谢时宴身上套了什么小可怜buff。最近见面的几次,对方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即将受伤的路上。“我知道了。”黎止不再看他,而是望向远处,“既然如此,你也早些回去吧。”黎止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然而等了片刻,旁边的人却并没有走。谢时宴想起贺长帆此前那番话,心里不住纠结。清寂仙尊为什么要把平日里常用的东西赠与他?而且那莲魄灯明显有温养的效用,之前他每次练得腰背酸痛头晕脑胀,回来点上一阵后疲惫感都会有所缓解。可惜谢时宴不常与人打交道,过了半天,才干巴巴道:“仙尊之前赠我的莲魄灯很好。”黎止思考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不由失笑道:“喜欢就好。”他这句因为染了几分笑意,声线偏低,比起师长打发晚辈更多出些纵容感来。谢时宴耳尖微微发红,要出口的话在舌尖来回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问道:“恕弟子冒昧,请问贺师兄近来如何?”黎止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然而不等他开口,谢时宴先自己解释:“贺师兄在武试中对我多有照料,我本该去探望他,但试炼期间没有手谕,外门弟子不得随意进入九峰,所以才一直耽搁。他…”“他很好。”黎止挑眉,语气有些摇摆的描述道,“活蹦乱跳。”刚刚还在殿里跟人打架。谢时宴的表情rou眼可见的放松了些,他很轻地抿了下唇,道:“多谢仙尊。”方才是黎止打发人家,然而等谢时宴真离开了,他却没有立刻走。黎止站在原地,在心中默默从一开始,数到十九时,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过来,落在了他头顶的树枝上。“怎么样?”“没有。”锦乌道,“后山看上去一切正常。”“押送的人呢?”“殿里已经没人了,他们根本没有出来过。不过我离开的时候,贺长帆正在往昭羽仙尊的寝殿去。”黎止远远望着风露殿:“只能等我来了。”另一边。贺长帆早已到达殿内,正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瓷制杯盖的磕碰声响起,听起来比刚才众人用的要清脆些,袅袅茶香在室内散开。“此言当真?”“千真万确。”贺长帆垂首,不敢抬头去看坐在上位的人,“今日洒扫的弟子说,他们方才还站在一处说话。只是已经出了殿门,听不到具体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