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e阒寂。
烛火哔啵,漆黑的回廊上映出一道纤细人影。
尹南风提着一盏灯笼,推门下楼。入夜时分,客栈外的大街上人cha0却不见少,反倒是灯红酒绿,看着热闹得很。
白日里的对话无疾而终,她故意戏弄时镜,撕碎看似美好的糖衣,露出里头真实的黑暗来,就是想看他做何反应。
那样乾净又看似正直的人啊,看人的眼神总是那样专注而怜悯,带着某种令人厌烦又诱人的意味,像是琉璃做成的雕像,让她忍不住想将之狠狠敲碎。
只可叹,最後被他身边那个小侍卫打断了,实在可惜。
正在柜台後忙活的小二听见声响,见是白日里那个看着温柔和善的小娘子,心里顿生好感,主动上前问道:「姑娘怎麽出来了,可是需要什麽?」
「没什麽。」尹南风随口答道:「赶了一日的路,出来走走。」
她本不过随口一说,小二却眼睛一亮,十分热情地道:「那姑娘可要去前头的红园看一看?姑娘来的巧,赶上今日的迎春节,红园正好有表演,热闹得很呢。」
「迎春节?」
「是啊,迎春节是咱们城里的节日,顾名思义就是为了迎接来年春日的,那可是大日子。这不,红园园主特意择了今晚,广邀众人前去共襄盛举呢。」
尹南风挑眉,有些来了兴致。
她看似好奇地问向小二:「那这红园又在何处呢?」
「就在前头不远处的广场附近,姑娘若是去便能瞧见了。」小二热心地给她指了路,片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问:「不过,那两位同您一起来的公子,不和您一起吗?」
在他眼里,尹南风看着纤弱,虽说只是看个热闹,但她一个弱nv子,夜里独自外出,似乎并不是太好。
然而,尹南风目光微动,回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笑了一笑,回绝了他的提议:「不必了。这个时候,他们讨论事情正忙着呢。我就不好打扰了吧。」
与此同时,尹南风口中正忙着讨论事情的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默然对坐。
屋里燃着油灯,时镜端然坐於桌旁,举盏而饮,一派悠然自适的模样;反倒对面的陆晏,面se不豫,手指一下又一下点着桌案,彰显此时内心的不耐。
「时少卿,你也会被乱花迷眼?」
时镜淡淡瞥他一眼。
陆晏此话便是刻意为之,玉京盛传新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大人,玉树临风,容貌出众,兼之身为当年连中三元的明法科进士,惹得京中少nv们引之为其春闺梦里人,甚至不少贵nv更是直接派人上门议亲,只是都被其婉拒了。
因此,朝中私下传言,要摘下时镜这枝高岭之花,怕是成了庆国十大难题之一。
陆晏本对这类毫无根据的流言不感兴趣,可从与尹南风见面以来,时镜屡次为她坏他的事,倒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他别有用心,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陆副使何出此言?」
「尹南风虽为有罪之人,可容貌确属不错,时少卿年少轻狂,为之诓骗,也在情理之中。」
时镜眼波轻晃,微一正se道:「陆副使慎言。尹姑娘已有家室,何况当年陛下早已赦免株连之罪,她并非罪人,我等不该在此妄言,坏了nv子清白。」
「那又如何?宣王早已薨逝,她不过是个寡妇。」陆晏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你也说了,陛下赦免株连之罪,可她到底是姓尹,当年鹤鸣书院案闹得沸沸扬扬,尹家上下一百二十七口人尽数伏诛,若非宣王以一身功名替她求情,换她一命,她凭什麽从中脱逃?」
陆晏坐直身子,上半身微倾,眼神一瞬间凛冽锋锐,如狼一般窥视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同僚。
高坐明堂的少年文臣,显然不懂其中的暗cha0。
七年前,震惊朝野的鹤鸣书院案,尹家世代经营书院,培育贤才,於文官之间素有威望,然而谁也没想到,朝廷竟从书院中搜出反诗,大大刺激了皇帝心里的那根隐刺,下令彻查,很快便查到了身为院长的尹家主身上,关於其叛国的证据雪片般被翻了出来,导致天子震怒,於同年秋日判其满门抄斩。
而时任监察御史,率先持证於殿前举报尹家叛国的便是他的父亲--陆长生。
对他来说,儿时的记忆深刻入骨,他记得父亲顶着众臣目光,不顾一切,将蒐集而来的罪证呈至百官面前的样子,那一幕父亲的形象在他眼中便是公正不阿的象徵,他进了镇抚司亦是为了实现为国除j的抱负,成为与父亲一样的人。
故而在他眼里,纵然陛下特赦,可尹南风依旧是身负罪孽的罪臣之後。
他将话说的如此坦白,便是希望他醒悟,那个尹南风绝非善类。
然时镜却抬眼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不起涟漪,平静道:「我朝律令规定,凡有罪者经天子恩赦,当属无罪。对於大理寺来说,尹南风不是罪人。」
陆晏愣住。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没想到时镜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