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云从椅子上滑下来,他跪在杜爸爸面前,愣愣地看着他,随即把头埋进他的腿间,嚎啕大哭起来:“我不同意!我不会同意的……我要他活着!”
江起云哭了很久,仿佛是把他寻找杜可的三年,治疗杜可的将近半年,所有压抑的情绪,所有积攒的眼泪全部宣泄了出来。
最后他哭累了,瘫软在地毯上,目光空白地盯着天花板,对杜爸爸说:“您是医生,您是爸爸,您决定吧。”
当晚,江起云在公寓里割断了手腕,他想如果可可一定要死,那他可以先去另一个世界等他,他等着他背着书包,拿着那幅画来告白,他不会再让他失望了。
意识消失的一刻,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他想也许叔叔是对的,也许只有死亡,对他和对可可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然而,江起云没死成,他被自己的好友段思和又一次救了回来。
两天之后,江起云在医院睁开眼睛,看见段思和坐在身边。
“起云,”段思和含泪看着他,哀伤地说,“人力总有尽时,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安乐死定在明天,你不想再去陪陪可可吗?”
江起云去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来到杜可身边。他发现可可的指甲有点长了,就取了指甲刀来给他剪。
江起云的左手不能动,只用右手剪得很不顺畅,一个没留神,差点剪到杜可指尖的rou。
杜可醒了过来,用清亮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他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有所察觉,他前所未有的清醒,没有纠缠书包和画,也没有纠缠失去的手脚。
“我要死了吗?”杜可问他。
“可可,你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在这个世界,我陪你到最后一刻,你去了那个世界,我也很快就会去找你。”江起云握着他的左手,认真地告诉他。
“我不害怕,我只是有点遗憾,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来不及告诉他。”杜可闭上眼睛,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有点遗憾,但我不后悔,有过一个喜欢的人,人生也算圆满了。”
☆、童话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没有星月的夜晚幽暗如墨。
童维看看窗外,又看看江起云,肺腑之间仿佛堵着一团浑浊的热气,憋屈得他只想大喊大叫。
之前他家小AA被困在人权委员会,被困在绿野仙踪俱乐部,前后不超过一个月,那段时间他深感度日如年, 吃不下睡不着,睁眼闭眼都在想小AA在哪儿,怎么样了, 有没有受苦,在想着如果有人伤害了他的宝贝,他要怎么把那些人碎尸万段。
只一个月,他就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推己及人,想想江起云那三年多, 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觉得江起云没有发疯,没有心理扭曲成为一个反社会的大变态,这一定是圣光普照的结果了。
他也能够理解江起云的执念和选择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曾经饱尝失去的痛苦, 才会在重新拥有之后,百般小心翼翼,千般呵护挽留,拼命攥紧再也不放手, 只想给他自己认为最好的,守护他无忧无虑,纯净无暇,就仿佛那些伤害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让可可恢复记忆了吧?”这些遥远沉重的记忆被重新翻起,一股脑倾倒出来,这让江起云既轻松又疲惫,他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说,“这段记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可可,都太残忍了,我活该忘不掉,他忘了不是挺好吗?而且……”
“而且他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离家出走跟你分居了。”童维替他说了。
江起云心烦意乱地低下头:“你说可可会原谅我吗?”
童维想了想,为难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事不能怪你。但要说起来,可可受的苦,都是因你而起,现在坏人都死了,不怪你,也没人可以怪了,难道怪可可自己命不好吗?”
江起云苦笑了下,童维这话,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回事。
“后来呢?后来你们就冬眠了?”两个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童维继续问。
“对。”江起云转着杯子里的红酒,幽幽地叹息一声,“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随手丢给我们一点运气,就在可可准备安乐的那天早上,思和急匆匆地跑到医院里来,跟我说有云和参与资助的‘人类生命延续’计划取得了重大进展,已经开始招募实验志愿者了。”
“后面的一段时间,我把公司的事打理清楚,交给了思和,又收购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让他们主要做记忆损伤和肢体残疾方面的研究,我立好了遗嘱,然后就和可可一起,接受了冬眠。以当时的技术,冬眠的时限最多也就是一百年左右,而且根本不能保证冬眠的人能完好无损地醒过来。我是孤注一掷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一百年里,希望医学、科学进步,能够找到治好可可的方法。”
这是一场跨越时间的豪赌,代价就是他自己的生命。
“你对段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