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菜突然觉得好生委屈。
她和安盈认识10年了,10年,就是根电线杆也该被掰弯了。电线杆弯了吗?没有,不仅电线杆没有被掰弯,连她这盘蚊香,都快被烧尽了。
她没有耐心了。
……
萧雨在角落找了个沙发搀着蔡菜坐下:“你在这里等我。”
后者顺从地点点头。
脑袋昏沉沉的,视线也模糊了,一阵困意袭来,蔡菜再也顾不得这是哪里,谁在身边,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之间,蔡菜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横空抱起。飘忽的感觉很不好,没有着力点,浑身都不踏实,于是蔡菜闷哼一声,又奋力扭了扭身子,想要找到个舒服的姿势。
抱着她的手微微一僵,停在半空,似乎没再动作,蔡菜却觉得愈发难受。
胃里翻江倒海的,越来越闹腾,像是塞了满满的话梅,需要掏空。有一股暖流堵在食道,它左突右撞地想要冲出来,却被咽喉死死地卡住。然而此刻,随着身体的凌空,蔡菜的咽喉仿佛被拨开了一道口子,有酸水渐渐从嘴角溢出。
千里之堤,毁于蚁xue,数斤胃ye,崩于嘴巴。这几滴酸水,是先行者,是开路先锋,它打开了一道阀门,让身体所有关于呕吐的自我保护机制瞬间分崩离析。
是的,蔡菜吐了。像感应失灵的水龙头,哗啦啦地一泻如注。
那些流进身体的酒,带着灵魂飞出身体,它给人一眼恍惚。恍惚中,蔡菜似乎看到这些黄白之物生前还是食物时娇俏可爱的模样,心里很是可惜。吃下去,却留不住,有一种“今日所食皆非食,昨日所食均是SHI”的感觉。
正吐得伤感,突然一阵晕眩,像坠机,在空中翻了个圈,然后掉下来。蔡菜觉得自己被丢进了一窝花丛里,香香的,暖暖的,有蝴蝶在天上飞。隐隐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却无暇理会,挪了挪脑袋,蹭到一块舒服的枕头,很柔,很软,一定是上好的ru胶。
胃大概吐空了,再没半点难受,脑子里也空了,不嗡不响的很是宁静。枕着这高弹丰满的ru胶枕头,蔡菜终于沉沉睡去。
……
口很干,舌很燥,蔡菜很清醒地意识到她是在睡觉。挣扎着想要醒来,身体却像死了一样动弹不得。
鬼压床?她哭笑不得,然后努力发出“水”这个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听到。
过了一会儿,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她慢慢坐了起来。眼睛变成失焦的镜头,耳朵是没电的ipod,鼻子像是装了活性炭的马桶,嘴巴则是夹着木棍的蚌壳。似乎有人在说话,还有东西在眼前晃荡,可她什么也看不到。
下巴被抬起来,一勺水喂进她嘴里。像久旱逢甘露,似他乡遇故知,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不及此刻这水之万一,她迫不及待地咽下去,又迫不及待地张开嘴。
一勺勺微咸的水让身体有了温度,视线中也渐渐出现一些模糊的轮廓。蔡菜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聚焦,以便能看清楚面前这个如上帝一般的人。
是个男的。
是袁毅吧?他们离开之后又回来找我了?蔡菜心想,那后面这个撑着我的人想必就是安盈了。
是了,安盈有钥匙的。
想到这里,蔡菜放下心来。
然后有些愧疚。
10年了,她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喜欢,甚至为了这份心意不被发现而做出过诸多掩饰。那么现在,她如何能责怪她的冷血无情?男或女,爱或不爱,从来都是自由的,无论安盈如何选择,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就不存在对错。她没错,蔡菜自然也没错,她自己选择的不说,便要承担不说的后果。
不说,就永远不会被知道。
第16章 狼狈
这一觉,睡得很香,没有梦到儿时的盛夏光年,也没有梦到在课堂上睡着的那些日子。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天,仿佛才刚闭上眼,这会儿就睁开了。
夜还很深,床头的小闹钟显示着凌晨4点。窗外乌漆漆,屋内麻黑黑,蔡菜习惯性地坐起身子,眯着眼睛趿着拖鞋哈欠连连地往厨房走去。
打开卧室门,客厅的灯光有些刺眼,于是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嘴里抱怨着安盈走了也不知道关灯,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而是熟练地走到冰箱前面,开门,拿水,扭开,喝掉。
咕噜咕噜……冰凉清澈的纯净水沿着喉咙流入胃里,腹中一片清凉,三魂七魄终于回了道,再没有之前的混沌感。
“嗝……”她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饱嗝声响亮而悠长。
然后转身,准备再去趟洗手间。
眼睛已经稍稍适应了光线,于是慢慢睁开。焦距还没有调好,视觉还没有成像,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轮廓,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皱了皱眉头,然后把眼睛闭上,接着揉一揉,再睁开……
“哐当”一声,水瓶子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