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愉快的事情。
李大娘与李清实在田里干活,本来准备回家,却听说张鹤招惹到了李寻,而李寻带着众仆役气势汹汹地找张鹤与夏纪娘的麻烦。他们吓了一跳,生怕她们出事,便赶了过来。
不过见到俩人无事,也就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听她们说了事情的原委,在同情柳大山一家的悲惨遭遇的同时,对李寻的所作所为也十分愤慨。
只是他们再愤慨又能如何?他们只是下等户,无权无势,耕种着几十亩薄田只能勉强度日,更何况要依附上等户为生的柳大山一家。
柳大山招惹到了李寻,只要他一日未与李寻退佃,张鹤便一日也不好插手他们的事情,否则李寻以张鹤扣押他家的田仆为由,将她告了,她便是惹麻烦上身。毕竟不管是雇佣的人力、仆役还是佃客,在雇佣期内,都是主人家的私财。
而柳大山如今想要退佃,想必难上加难,李寻怕是不会让他轻易地解除契约的。
“李寻真能只手遮天?”张鹤问道。
“他本来只是二等户,可柳大山将他告发,他已然重新划为一等户。来年怕是要轮替保长了。”
清河村除官户的张鹤以外,以张保长与李寻的家底最为殷实;二等户的杨家、李三郎家仅次之;还有三等户的张秉、张珲、张昌、赵家等四家得日子过得也算舒坦,余下的十几家便是下等户。各个户等皆有规定的徭役,只要一等户只有张保长和李寻,那保长便一直都是他们轮替。
州县乡役可谓是一种利弊俱有的徭役,而利弊的权衡除了看官吏的秉性,也看服差役之人的秉性。张保长虽然也会趋炎附势,可心地不坏,除了偶尔占些便宜,也不敢欺压村民。可李寻从今日之事便可看出其贪婪本性,若让他当了保长,对于清河村的村民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虽说驴哥儿你不惧怕他,可也还是得小心些。”李大娘叮咛道,张鹤虽为官户,可也发生过善良软弱的官户子弟被豪民欺压的事情,她担心张鹤与夏纪娘连个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有,只会被李寻看轻了。
“谢姨母提醒,我知道如何自处的。”
“娘,二郎也不是不懂得应对。太晚了,我们回去吧。”李清实道。
李大娘和李清实离去后,张鹤确保不会再有人找来了,便将门栓好。
今日不曾消停,此刻安静了下来,她的内心却还未能完全平静。想来也是她对身处的环境过于乐观了,她的出身决定了平民不敢欺她,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官家剥削百姓,上等户欺压下等户,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
以她目前的身份和能力,她能帮得了一个柳大山,却帮不了无数个柳大山。
思来想去,在社会制度没有改变的情况下,也只有提高生产水平,增加粮食产量,才能让百姓的日子稍微富足一些。尽管官府有可能在粮食产量增加后也提高赋税,可只要秦朝的监察机构依旧好好地运行,便不会太严重。
只是她有必要提醒石青勿要只顾自己的政绩,而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张鹤与李寻因为柳大山一家而交恶之事第二天便传遍了清河村,有好事者等着看他们俩家相斗,可李寻却一改昨日的态度,对柳大山一家又和善了起来。还说他虽放话不会让得罪他的柳大山一家在清河村有立足之地,可那也不过是威胁和吓唬柳大山的话。
柳大山十分纠结,比起给张鹤当仆役,他自然是宁愿租佃耕种,若能丰收,好歹妻儿还能多一口饭吃。况且李寻已经不与他计较了,把从他家中抢走的东西都还了回来不说,还给了他们几件厚厚的冬衣。
李寻还说下一年的租佃依旧是四六分成,若要借牛与农器便是五五分成。于是他也渐渐地不再想退佃之事。
张鹤闻言,只是沉默了许久。她并不相信李寻会这么好心,可柳大山被他奴役习惯了,李寻一旦对他好上一些,他便满足了。她无法打破他那天真的想法,也无权在他仍选择妥协的情况下插手他们的事情。
柳大山谢绝了她的好意后,她也不再去管他们的事情,毕竟她还得准备着冬至的事情。
冬月的二十二是冬至,除正旦外最为世人重视的日子,正旦的头天夜晚会被称为“岁除”,而冬至的头一天则会被称为“冬除”;正旦和冬至都会放假三日、闭市三日,还有大朝会,民间则到寺庙烧香。
冬至的前日便得祭祖,张家的祠堂在张家庄,除了分家后离得太远或是在远方为官、求学的族人回不来以外,一般的族人都会回去,故而张鹤与夏纪娘、张显在冬月的二十日便动身回了张家庄。
这也是夏纪娘首次到张家庄,从村口修得平坦又宽敞的官道看,便知此处汇聚的多数都是官户、豪民。而远远望去,山水间,宅院错落有致,偶有几座茅屋夹杂其中。
驴车在张家的祖宅前停下。这座墙角滋长着不少青苔,青砖老旧而依旧坚固地垒成一面面高大的墙的老宅,修葺了无数遍,却仍遮不住岁月沉淀的古朴。虽比张家在抚州城的宅院小,却更雅致而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