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拿起那张纸, 唇角还带着笑意说:“你啊你,有话非要写下来, 怎么不和我当面说。”
她唇角笑意逐渐加深, 眸子里都是温柔的光:“你的字那么娟秀俊逸, 母后肯定喜欢,泡的花茶早不拿给我,也是你的错。头痛一症,其实也不难治,我早已发现, 但凡我在你身边入睡,都是一夜好眠……”
她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就开始往下掉:“只要你在我身边……”
视线落到信笺的最下方,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猛然捏了一下,那种难言的疼痛感几乎叫她失去理智。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来生不见君,少我相思苦。”
她的手指用力,几乎要把信笺握碎,她猛然握住初凝的肩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来生?明明说好的,我们要一起过很多很多的年。”
她恨恨的一松手,那人的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两边倒。顾君越定睛一看,她胸腹前竟然有柄长剑贯胸而过,鲜血染红了月白色的裙子,刺眼而醒目,已经有些干涸的迹象,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了。
顾君越忙红着眼把她揽入了怀里,额头埋在她发丝之中,终于痛苦的呜咽出来:“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残忍!”
可怀里温婉清丽的女子,终究不能再面对着她。黑亮的鹿眼里闪着的光,唇角带着的温柔缱绻笑意,自此只能在梦境回味……
她是这后宫之中清丽恬静的幽兰,即使没有人观赏,也可兀自的自开自落。只要她在这后宫之中,顾君越的心里就是安定的。
如今幽兰已谢,顾君越的心里瞬间空了一块,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完了。
大周六年春,四月科举舞弊一案牵连甚广,主考官方书维流放岭南,其余众人盖莫如是,时人称陛下因皇贵妃而徇私,为红颜冲冠耳。是年五月皇贵妃病逝,帝大恸,追封其为元后,大赦天下。六月中,帝查察舞弊一案真伪,时任校尉将军赵彻畏罪自尽。后帝派特使迎方回朝,迎出城外三十里,君臣执手泪眼。
……
大殿里空空落落,赵彻看着前方负手而立的那人,唇角浮现一丝苦笑。
终究还是被她发现了啊……
顾君越薄唇抿成紧紧的一线,手握成拳,握住那小小瓷瓶,指节发白,声音喑哑:“赵彻,那日你见过她,你和她说了什么话?”
赵彻唇角微抿:“陛下,是臣逼死皇……先皇后的,我和她说,只要她死,就会提供证据,证明方大人是清白的。”
顾君越猛然转身,把那瓷瓶砸到他眼前,一片粉碎:“你这个疯子!”
赵彻笑了一下,嘲讽意味十足:“若不是陛下背叛敏言,如何也不肯追封她为后……”
顾君越大步向前,右手握紧,而后高高扬起,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朕和她,到底有没有那么深的情意,你难道不知?要朕把你们私下里的婚约给说出来吗?”
赵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上面的手指印也变得更加清晰:“什么婚约……陛下,死者为大,您……”
顾君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在我被囚深宫之时,舅舅虽然保护我,也是囚禁我,他只不过是想等有朝一日,让我成为他的傀儡。至于你,赵彻,早就和她订了婚约,邓其昌早就把所有的事都给交代出来了。你许她为后,许她一世荣宠。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赵彻目眦欲裂:“不许你侮辱她芳魂!顾君越,你负心薄幸!”
顾君越迈步到他跟前,踩住他的指尖:“赵彻,她当年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当真不知道吗?你二人珠胎暗结,你让她打胎,她才气血不稳而死,当时你让我跟你去见她,亲眼见她死去,使我愧疚难当,逼我许下诺言!”
赵彻忽然仰头长笑一声:“是又如何?若是你真的把她放在心上,早就立她为后了,又怎么会在意这么许多。她这一生,爱着的人都是你啊,我能给她的只有后位,还有以她家人性命相要挟……
“顾君越,她从来没有做错,错的是我,错的是你。我许下自己无法实在的诺言,你则爱上了其他的人……”
“她该死……可是她死了,你便立刻追封她为元后,你……”
顾君越慢慢阖上了双眼:“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爱过苏敏言。她承载着我少女时期所有美好的希冀,我怀念她,只是怀念十几岁时不知世事的自己……而芷芊……”
她睁开双眼,眸子里有水光一闪而过,声音如同与情人低语:“她温柔而珍贵的心意,我总是察觉到太晚……此生负她一人,也只爱她一人……”
赵彻忽然冷笑一声:“你当她就是真的喜欢你吗?你现在分明是在迁怒于我,我是送了药给她不错,可是她根本没有选择服下。我来的路上已经听宫人说了,她选择长剑贯胸,顾君越,她的死对她而言是种解脱,被你这种人爱着,她不堪其重。”
顾君越的手指虚握成拳,指节都有些发白,她不想承认赵彻说的话,可是又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