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小伤,实在算不得什么,没必要兴师动众的。
景砚了然,本想打发她回去换件素净衣衫,却一眼瞥见了她身上的袍子和脚下的靴子——
这不是男人的衣衫吗?
靴子上还沾着灰尘、泥点儿,平日里哪沾过这么多灰?
还有这玉冠,这发式……
景砚秀眉紧蹙,俯身拾起脚边两三寸长的面人小像。小像背着手,扬着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俨然就是宇文睿的微缩版。
“皇帝好兴致!”景砚冷笑,“街市上好玩吗?”
宇文睿一凛,之前预备了一肚子的话半个字也不敢吐出,她厚着脸皮自景砚手中抢过小像,揣回自家袖袋中:“嘻嘻,阿嫂瞧这小像像我吧?等我把它放在阿嫂的枕边,替我陪着阿嫂。”
胡说八道!当哀家春闺寂寞、孤枕难眠吗!
此刻,景砚实在没空同她认真计较,暗嗤一声,吩咐备肩舆,去奉先殿。
又唤宇文睿:“皇帝也随哀家来。”
宇文睿登时头大如斗。
她果然猜得不错,景砚真的是来祭奠她的皇兄宇文哲的。
宇文睿顿觉索然无味,悻悻地随着景砚,景砚要她拜,她就拜,景砚让她行礼,她就行礼。
神主牌位后,是宇文哲的画像。画像上的明宗皇帝,武弁服,颜如玉,腰间悬着佩剑,上錾“非攻”两枚篆字,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地望着前方。
宇文睿看他的同时,觉得他也在看着自己。而这样的“对视”,更让宇文睿有种看镜中的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她要和明宗皇帝越长越像啊?自己小时候,可没这么像的啊!
好烦啊!又不是亲兄妹,长这么像做什么?
宇文睿隐隐觉得这样很是不妥,但具体不妥在哪里,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无忧,为你皇兄上香。”景砚目不转睛地凝住宇文哲的画像,淡淡地道。
“哦。”宇文睿答应着,自秉笔手中接过香,亲手点燃,举过头顶拜了拜,才一炷炷插|进神位前的香炉中。
景砚安静地看了半晌,忽道:“明日是你皇兄的冥诞,礼部的祭奠是定然有的。不过,那是朝廷的典礼,算不得你我的心思。今日,阿嫂便带你来这里,好让你皇兄在天之灵知道你亲政这一年多来做得如何。”
宇文睿眨眨眼,没言语。其实,对于她那位在天上的皇兄如何想,她并不很在意。她对他,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该感激他让她继承大统,使得她有机会成为一代明君彪炳史册。而另一方面,尤其是年少的时候,她对他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隐约中,她觉得他剥夺了她闯荡江湖、逍遥一生的梦想。
而如今,这种复杂的情愫似乎有了某种变化。宇文睿已经习惯了去做一个皇帝,可她不习惯的,不,是她不喜欢的,是阿嫂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心心念念这个天上的人。这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是自己日积月累攒下的珍珠宝贝,其实不过是替他人保管的。
过路财神什么的,真讨厌!
景砚见她不言不语,自顾自续道:“哀家本想让你沐浴更衣,再来拜祭你皇兄。可看到你这身装束,哀家就想,该让你皇兄亲眼看看你素日的情状。”
宇文睿闻言,脸上一热。她知道阿嫂是在讥自己偷跑出宫去玩耍,还女扮男装。
然而,转念一想,宇文睿又觉愤愤不平,忍不住开口道:“所以阿嫂就沐浴更衣,还穿了这件衣衫?”
景砚滑她一眼,坦然道:“正是。这件衣衫是昔年间你皇兄最喜欢看我穿的。”
所以,你就特特地穿着来见他?七年都没穿过的衣服,都能翻出来穿?
宇文睿嗓子眼儿发紧,胸口一时滞得难受。
“无忧,所谓夫妻情深,你现在是体会不得的,等你什么时候有了……”
不待景砚说完,宇文睿猛地起身,额上青筋蹦蹦暴起:“等我什么时候有了后君吗?”
景砚微诧,“你急个什么?哀家说后君了吗?这是什么地方?就算是皇帝,这奉先殿里也不容你胡闹!”
宇文睿闷闷地别过脸。
景砚睨着她别扭的模样,很是无奈,叹道:“无忧,我知你性子跳脱,可皇帝就是皇帝,你享了天下一等一的富贵,就要受天下一等一的束缚,没有人生来便是纯粹享福,而不必承担任何责任的。”
宇文睿听得动容。她不是不知道身为皇帝的责任,相反,她扪心自问,这一年多来,对于政事,自己堪称勤奋,从没耽误过任何朝政大事。可她还年轻不是?寻常人家十几岁的女孩子又是如何过活的?难道身为皇帝,她连这点子快乐都被剥夺了?
景砚口气稍缓,温言道:“阿嫂知道你年轻,好奇心重,喜欢玩耍,又贪新鲜。是以,阿嫂尽量可着你的心思来,尽量不十分拘束了你。后君之事,咱们从长计议,不急在这一时。你若当真……咳……当真喜欢女子,也无妨,只要不碍着国祚根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