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暮夕蹑手蹑脚掀开被子,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可还是把纪与棠给吵醒了,她半睁开眼,看到赵暮夕刚躺下……
“睡吧,我关灯了。”
“嗯。”
洗了澡以后,赵暮夕变得困意全无,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毕竟身边还睡了其他人。她们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赵暮夕睡觉很规矩,想必纪总睡觉应该也挺规矩,所以这张床别说睡两个人,就算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赵暮夕仰卧着,她扭过头,偏向纪与棠那侧,仿佛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深夜失眠,容易胡思乱想……赵暮夕问自己,如果纪与棠是认真的,而不是在开玩笑,她会喜欢上纪与棠吗?
也许会的吧。纪与棠除了性别,其他一切都符合赵暮夕的理想型,气质出众,善解人意,该温柔时温柔,该霸道时霸道,不正经时很撩,正经时又可以依靠……
赵暮夕想着和她的点点滴滴,一个人在黑夜里傻笑着,要是林微看到她这样笑,又该说她“少女怀春”了。
如果纪与棠是认真的,赵暮夕大概会招架不住,就算她是女人,好像性别也没那么重要,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男人也不见得比女人要靠谱…赵暮夕七里八里想了很多,最后自嘲地得出结论,纪与棠又不是认真的,她吃饱了撑的去纠结这些问题。还是琢磨琢磨怎样赚钱,还清她妈的赌债再说,这才是她要面对的现实……
一想到赵彩南,赵暮夕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在夜深的时候想那些事情,她怕做噩梦,连睡觉都不得安生。
赵暮夕也不知是几时睡着的。
这晚,她还是做了那个梦,梦到了她跟她母亲住了十年的出租房,Yin暗又chaoshi,那里是她所有噩梦开始的地方。小时候不明白,她只知道母亲总是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几乎每天都是,高矮胖瘦都有,他们关上房门,好一阵都不会出来;等到她再大些,赵彩南每次带男人回来之前,都会把她支开,不让她在家待着。
楼下的租客说她妈是“公交车”,六岁的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还傻乎乎地跑去问她母亲,他们为什么那样说,赵彩南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那是她母亲第一次打她。
十岁时,赵暮夕彻底地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那天她提前回去,看见一个男人从她母亲的卧室里出来,而她母亲赤-裸着身体,浑身都是乌紫的痕迹,肿着半边脸,床上撒了一些纸币,她母亲面无表情地伸手一张张捡着……
当时赵暮夕红着眼,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朝着那个男人冲了过去,她当时才十岁,也正是因为才十岁,才可以那么无所顾忌,她被那男人一把推倒在地上,水果刀反而在她手上,割了一大道口子,血流不止。
“死丫头!谁让你现在回来的!”
十岁的赵暮夕,恶狠狠地盯着赵彩南,瘦弱的身子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公交车。”
“你个小白眼狼!”赵彩南揪着她的校服,把她推到墙角,用藤条抽了她十几下,一边抽一边哭,赵暮夕也哭,就是不喊一声疼。那天晚上,她们母女都伤痕累累,坐在地上,面对面哭了一夜……
那以后,赵暮夕再也没叫过她一声“妈”。
但赵暮夕永远没办法真正去恨赵彩南,她讨厌母亲的作为,但她母亲的确为她牺牲了很多很多,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以至于不管现在赵彩南做什么,赵暮夕都会原谅她。
如果要说恨,她要恨那个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赵暮夕总是想,如果他当年可以对十七岁的母亲负点责,她母亲也不至于为了生活,沦落到那一步。一切都不会比现在还糟糕。
后来,赵暮夕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走出这段Yin影,只是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想哭。
早上六点时,纪与棠便清醒了,隐隐约约听到有啜泣的声音,她转过头,是赵暮夕在哭…枕头已经被打shi了一小片。
“暮夕?”纪与棠移过身子,凑到赵暮夕身边,拨开她挡在脸上的黑发,才看清她满脸的泪渍,她的身体蜷在一起,在颤抖,这是极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怎么了?”
赵暮夕满面潸然地望着纪与棠,肩膀因为抽泣而上下抖动着,每次深夜想到那些事情时,赵暮夕没有哪天早上不是哭醒的。
纪与棠伸过手,轻轻给她擦着眼泪,上次见她这样哭时,是她那晚挨了一记耳光,坐在花坛边上,“别哭了,怎么不说话?”
赵暮夕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控制不住想哭,尤其是纪与棠这样给她擦着眼泪,安慰她时,因为那些事情她哭过很多次,但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更别提有人给她擦眼泪。
“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怕……”赵暮夕抽泣着应道,纪与棠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像是一直在抚摸她的脸颊。
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才会哭成这样?纪与棠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安慰道,“现在醒了,没事了。”
醒了,还好醒了。认真看清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