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汉王,见她只满意于斗篷与她合身,并未发觉寒风吹得她自己脸都红了,心中既是温暖,又是无奈。
身后那些亲族见此,已展开了笑颜,王妃也不好在人前,与汉王推让,只得稍稍加快了步子,朝厅堂走去。
汉王与王妃出门时便已不早,此时恰好已是正午。
堂中已具几榻,食案上佳肴美酒,引人垂涎,堂中设有火盆,门口设有卷帘,众人除鞋,只着布袜入内,待宾朋各自入座,门口侍奉的婢子将竹帘放下,寒风便阻挡在门外。
数名婢子捧壶而立,往案上酒爵中斟酒。酒是暖过的,醇香扑鼻,入口则肚腹生热,浑身舒适。
太常为今日很下过一番功夫。他本就是抱着两头讨好的心思,怎会怠慢汉王?
汉王却只淡笑而已,无论太常如何殷勤,皆是淡淡应对,既不失礼,也不热络。看着客气,实则疏淡得很。
王妃就在她身旁,与她共享一张食案,见此心中也觉好笑。殿下在家中呆呆的,其实,她分得清人心好坏,她只是惧于应对罢了。
这样一想,王妃又觉心疼,在旁替她布菜:“殿下用些吃食。”
汉王刚饮完一爵,闻此,耷下眉梢,凑到王妃耳边,悄悄抱怨道:“太常真是烦人。”
王妃已与她说破了太常的盘算,汉王不觉高兴,反觉得愁,又望一眼太常,见他正悠然自得地观赏堂中歌舞,汉王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好傻,我怎会有帝王之相?”
术士多是投人所好,太常官至九卿,却连这都不懂。
她声音压得极低,唯有王妃可闻。
王妃执箸的动作一顿,在案下悄悄按上汉王的手背,柔声道:“殿下且忍一忍,宴散了我们就回府,以后都不来了。”
汉王听到以后都不来了,像是被顺了毛的猫儿,眉眼弯了弯,又有了动力去应付太常。
她与王妃一处,太常与夫人一处,四人并列,居主位。
二人低声耳语,旁人观赏歌舞不曾窥见,宋夫人却时时留意她们。见殿下与王妃相处融洽,她气得肝疼。
宋夫人为太常继妻,总以正妻留下之女为心结。过去十七年不闻不问,尚且梗得慌,今她回来了,便更觉碍眼。太常有三子二女,除王妃,其余三子一女,皆为宋夫人所出。宋夫人深觉王妃碍事,她所出幼女,年已十一岁,若非她忽然回来,汉王妃之位等上两三年,便该是她亲女的。
眼下在这堂上受人巴结的,便该是她与她的女儿。
因此事,这半年来,宋夫人不知与太常争吵过几回。此时因殿下在,她为府中颜面,好歹收敛了些。然而汉王与王妃如此恩爱,她不禁又是一口怒气直涌上脑门,眼中都布满了凶恶。
听闻此女在舅家胆小怯懦,受了欺辱,绝不敢吱声,直到阿舅反复问起,方敢小声说上一句。如此软弱,她便是讽刺上几句,料想她也不敢回嘴。
宋夫人顿时恶向胆边生,待一曲舞毕,堂中暂静下来,她漫声道:“王妃身份尊贵,妾本不该多言,只是您在家中时,一向鲜知礼义,若在王府依旧如此,也坏我宋氏门楣,今日,妾便斗胆说一句……”
堂中霎时一静,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宋夫人说着斗胆,却甚义正辞严的数落。
太常脸色铁青,既觉失了颜面,又恐见罪汉王。汉王身无职衔,但陛下为显仁慈,必不会驳他所求。他若今日觉得受辱,入宫去告一状,阖府上下都要不好!
宋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汉王与王妃未出声,余下众人也不敢开口。太常心中发虚,一面暗暗朝汉王与王妃望去,一面就要出声喝斥。斥责之语还未出口,便闻得“啪嗒”一声,玉箸与食案相扣之音。
声音不大,却惊得众人心肝一颤,宋夫人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消了音,颤颤地望向汉王。
汉王搁箸抬眼,向四下环视一圈。她面上无怒意,眉眼也甚是平和,只那唇边似笑非笑的一抹微翘,使得众人忽生寒气,被她目光扫到,皆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卿家好教养,孤竟不知,孤的王妃还需劳动府上来教。”汉王目光淡淡地望向太常,笑意也散了些,眸中看似平常,那眼底却犹如深冬的寒渊,使人脊背上绽起一粒粒疙瘩,冷意从脚底窜到了脑门。
太常浑身一颤,什么都顾不上,忙避席请罪:“臣教妻无妨,冲撞殿下与王妃,望殿下恕罪。”
他一跪下,众人亦皆搁箸,不敢声响。宋夫人后知后觉地也跟着跪在太常身旁,颤着声,连连请罪。
汉王不语,望向王妃。
这般威风的殿下,与平日判若两人,直让人觉得陌生。王妃却毫无不适,对她轻轻摇首,望向她的目光里蕴着浅笑,一如往常温柔。
汉王抿唇,没让唇角翘起,回首与众人道:“罢了,莫要扫兴。”
太常夫妇忙拜谢,这一场便算过去了。众人为掩尴尬,连连殷勤劝酒,汉王推不过,只得多喝了几杯。
太常坐回榻上,心中那寒意竟久久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