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从不端架子,卢尚书连连哀叹。
他有一孙儿,与汉王一般年岁,才气颇高,又肯用功,正是前途可期之际,唯一不足便是太过自傲。卢尚书为此时常发愁,他处迟暮之年,护不了儿孙几年了,倘若他故去后,孙儿仍这般高傲自矜得罪了人可怎么好。若是孙儿有汉王殿下一半平易近人,他纵是立即驾鹤西去,也不必担忧了。
想到孙儿,卢尚书目光便柔缓了许多,然而须臾,他立刻想起,假的,都是假的,小殿下心思深沉着呢。
心中一时竟生出许多惆怅来。
汉王扶住了卢尚书,卢尚书身形枯瘦,隔着衣袖便如摸到了一把骨头,硬邦邦的。她一时忘了早前想好的“卢尚书看起来十分严厉,要尽量躲着一些,不然说不定会凶她”,语带关切道:“老尚书可还好?”
卢尚书立即收敛起诸多心思,回道:“一把老骨头了,倒还撑得住,有劳殿下挂怀。”
卢尚书一把年纪了,还要经此劳碌颠簸,可若回到昨日,汉王想想自己怕是仍会邀王妃同乘的,她顿时更内疚了。
季温在边上看得仔细,心道不想汉王殿下虽尚年少,礼贤下士的姿态却是丝毫不差,不禁收起了方才的小觑,上前行礼道:“汉王殿下与尚书大人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臣已令人在驿中备下热水,待殿下与大人沐浴歇息,再为殿下与大人接风洗尘。”
汉王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以为他是东城郡郡守,然看服色又高上两阶。她一时还没想到这是何人,只听他满口官话,还想舒舒服服地接风洗尘,好似全然不知东城郡做了什么好事,便很生气。板了脸道:“不必!孤与尚书也不是为享乐而来,食能果腹即可,无需接风洗尘!”
季温一开口就碰了个钉子,心中一紧,随即又想起,他从未拜见过殿下,殿下怕是不知他是何人,又施了一礼:“正是,是臣想左了。殿下受陛下诏命,不辞辛劳,赶赴此地,为的自是一方百姓,臣季温已与郡守备好文书、账目,明日便可呈殿下过目,殿下……”
汉王一向很有礼貌,从不轻易打断旁人,然而听到季温二字,知道了眼前这是何人,当即就很生气,原来这就是罪魁祸首,做了那么大的坏事,竟然一点也不心虚,还装得那么坦然自若,果然是个坏人!
她打断道:“既是明日再看,就不必多言了,无事便退下吧。”
场面登时一寂,季温神色大改,心中几多念头闪过,生出恐慌来。本就一言不发的大小官吏更是噤若寒蝉。
卢尚书在旁看着,轻咳了一声,道:“老朽体力不支,怕是难以应承诸位了。”
一直犹如隐形一般的东城郡郡守这时忽然机灵起来,忙开口道:“我等思虑不周,搅扰殿下与大人歇息了。还请二位钦使快快入官驿歇息。”
季温也忙收敛心神,侧身让到一旁,请二人入内。
汉王殿下如此冷硬,众人自不能再留在驿中,待汉王与卢尚书各自入了房中,便各怀心思、提心吊胆地散去了。
汉王将侍从皆留在门外,走进为她备下的房中。她关上房门,一转身,就见王妃坐在坐榻是。坐榻几旁上有一茶盏,盏中有茶,茶香四溢,袅袅冒着热气。
汉王一见王妃,笑意便挂上唇畔,然而笑意还未扩散,她神色又低落下来,走到王妃身旁,气呼呼的,很不开心:“阿瑶,那个季温,真是坏透了。”
季温之罪,几已定了,毕竟太常供词当中,将自己都供认了,总不至于冤枉了季温。可他犯了这等大罪,竟一点也不怕。
她长那么大,见过最坏的人就是她那冤枉她谋逆,试图害死她的九皇弟滕王了。季温虽然没有害她,但他害了这么多百姓,在她眼中,就和滕王一样坏。
方才众人拜见殿下之时,王妃还在车中,发生了什么,自是一清二楚。她端了茶盏与汉王,安慰道:“他坏,殿下更要与卢尚书查清此事,还两郡百姓一个清静。”
汉王郑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茶盏。
她恰好渴了,迫不及待地要喝,茶还热着,不能就此饮下,只得颇为纠结地低头吹凉,王妃看着她的头顶,无奈一笑,略略施法,热气散去,茶水温热,恰可入口。
汉王欣喜,觉得跟阿瑶久了,她也变厉害了,吹一吹,凉得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汉王殿下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厉害者变厉害。
第五十五章
季温等人本欲今夜与汉王接风洗尘, 上下熟识一番, 故而绞尽脑汁地在驿中备了筵席。
汉王将季温等人斥退, 开不了席了, 佳肴美馔却都还在。缺了上官吩咐,驿丞战战兢兢地犹豫半晌, 心道,殿下赶了一日路, 风尘劳累, 尚书大人须发半白, 只有更疲惫的。二位钦使怕是都没甚心思,端坐到一处去用膳。便使人将膳食各自送去二人房中。
底下听用的仆役得了主意, 刚欲去办, 驿丞一拍脑门,道:“我与你同去。”
绕去了后头厨房,将几道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