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属于一个渔家乐老板。房间里有个大书架,摆满了上年纪的书,书桌红棕色,上有本子、信纸和钢笔墨水。方阿姨在房间角落开辟出一个小桌子的地方,摆着丁香爸爸的遗像,桌上供得满满都是食品。
叶从心说丁香在洗澡,她无聊就来和方阿姨聊聊,有件事是丁香在今天的谈话中和她提到的,她认为需要方阿姨知晓。“不知道您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从小您对丁洋的关爱比丁香多太多。这让丁香觉得,您不爱她,或者说,她作为一个……没有用的女孩子,在这个家里处在最底层。”
方阿姨微微皱着眉,在认真考虑的样子,半晌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令叶从心颇感意外的话:“确实,我有些偏心了,需要检讨啊。”
这位年近六十的女人优雅地微笑道:“叶大夫,你是青年才俊,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重男轻女的老封建了?”
叶从心哪里好意思说是?
“我怎么会不喜欢丁香呢?她懂事又有出息,比她弟弟强出不知道多少倍了。但是她是姐姐,理应照顾、让着家里的弟弟。你们这代人啊,都是独生子女,我们那个时候家里一生就是四五个孩子,老大永远是最吃亏的那个。况且好孩子总是没有坏孩子那么招人担心,我们那是更爱丁洋吗?不是啊,是担心他啊。”
“所以,如果丁香是妹妹……”
“当然就要对她更好一些。”方阿姨毫不犹豫地说。
这样一来,叶从心也没法再将她的行为定性为重男轻女了,略有些尴尬。然而脑筋突然一闪灵光,问:“您生丁洋的时候,独生子女政策正是管的最严的时候吧?”
“是啊。为了生丁洋,我们交了好几千,这在当时可是我们一年的收入了。我又是三十五岁才有的闺女,生这第二胎是高龄产妇,特别危险。”
“既然又危险又不合法规,您为什么还要生丁洋呢?”
这问题确实有些太尖锐,饶是方阿姨保持着优雅,脸色也明显窘迫了起来。她勾着嘴角,眼角的笑纹却不见了,“她爸爸喜欢两个孩子。”
叶从心便知道,不必再继续攻击了。其实道理谁都懂,真实想法也像明镜似的摆在你我跟前,人们却总能想到理由,义正辞严地自欺欺人。
方阿姨生在六十年代初,学上到高中,一开始在工厂做女工。后来旷岛发展旅游业,工厂整改,她下了岗,就一直在家中和丈夫一起做渔家乐。尽管学历不高,她却一直最爱看书写字。她不上网,说现在的年轻人浮躁,唯独喜爱一遍遍地看张爱玲、沈从文和钱钟书。再忙再累,每天一篇硬笔书法,抄写儒家典籍,坚持不懈。
叶从心终于知道她这学究的典雅气质是从何而来了,顿感敬佩。两人围绕书籍聊得很愉快,突然,方阿姨话锋一转,问道:“叶大夫,丁香的病,确实痊愈了吗?”
叶从心紧张起来,望望房门。
“别急,丁香洗澡时间很久的。”
叶从心望着她,胸中狂跳,深吸一口气,心想:豁出去了。“其实,按照我们现在的定义,同性恋不是一种病。”
方阿姨低头笑起来,“我就知道,叶大夫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想法。你是给魏大夫做助手,但是对自己在做的事经常不认同,是不是?”
叶从心挤出一个微笑,愈发佩服这位长者。
“你说‘定义’。对啊,每个时代对一个现象的定义都不一样,旧社会大家都三妻四妾,要是碰到咱们这种一夫一妻想法的人,就得说咱们是有病呢。我知道,我们这些老人啊,也是过时了。”
叶从心忙说没有。
“哈哈,别说没有。我们总有一天是要彻底过时的,这是规律。但不是现在。叶大夫,你可别以为我这老迂腐不上网,知道的事情就比你们少。我知道同性恋在荷兰可以结婚,美国和日本的一些地方也可以,台湾也差不多了。但是啊,只要这社会,还在嚷嚷着为同性恋维权,那么他们就依然是弱势群体。为什么要维权?因为没有权嘛!没有权的人,可能幸福吗?这是不是一种病,我作为母亲,并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孩子能不能幸福平安地过一辈子。”
方阿姨有些激动,叶从心也一样激动,“可是阿姨,同性恋不是洪水猛兽,也可以幸福平安。”
“难啊。”方阿姨眉间皱起川字纹,“不结婚,在咱们国家生孩子很麻烦,甚至上不到户口。没有孩子,养老怎么办?”
叶从心马上反驳:“现在谁还指望孩子养老呢?只要努力赚钱,有了足够的钱,足以好好过一辈子。对,经济独立,只要经济独立。”
“赚多少钱算是足够?一百万,五百万?人民币一天天地不值钱,到你们老了的时候,没准一千万都不算什么了。再说怎么挣?现在不管是什么单位,看你是女的,先问你婚姻状况和生育情况。你说你不结婚不生孩子,单位不会信,更不愿意要你。女人升迁困难,你看看公司里的高层,有几个是女的?要稳定要好待遇,去做公务员。可是同性恋在公务员中更是个污点,一辈子不结婚,谁都怀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