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糖在形象思维、空间感知方面太过天才,以至于她的几何题目就算不经计算也常常能直接猜对。可是完全抽象的化学元素、英语单词,则完全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可是另一方面,她又爱迷路,这似乎又与优秀的形象思维相违背。
人的潜能分析实在太复杂,丁香只能安慰她,说以后她的英语由自己来亲自负责辅导,不用担心,但是自己心里也没底,能不能将她教好。
“丁香……你别告诉我老姑……”两个人躺在陈秋糖的床上,关了灯,陈秋糖这样对身边那个人说。
“你怕她担心,是不是?”
“还有明天的家长会……你也别告诉她。你就陪她出差去就好。”
丁香摸摸她的头,笑道:“你怎么这么贴心啊?你这么好,姑姑却不知道,你不会为自己不值吗?”
陈秋糖歪过头去面朝墙壁,然后才想起来这黑咕隆咚的,自己脸红也不会被看出来。她发觉丁香在被子里摸到了她的手,慢慢地勾出她的小手指头。
丁香这个人那样温柔似水,唯独这双手,充满了从小干活的痕迹。陈秋糖虽然也从小干活,却依然觉得她的手沧桑得很。
“那天我在窗口打的电话,你也不要告诉你姑姑哦。你的家长会和我的电话,就算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吧。”
陈秋糖点点头,她知道丁香也是怕叶从心担心。丁香和她勾着小拇指,用力地晃了晃。
她突然嫉妒叶从心,觉得上天待她太好,让那样多的人围着她,为她着想,她却活得自私自利。陈秋糖多少次被她冷落,多少次下定决心再也不对她给予多余的关心,可是今天下了决心明天必然打脸。
“不是的,甜甜。你姑姑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虽然不肯承认,但是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对她好的,是不是?”丁香轻声问着她,并不带着叶从心常用的那种揶揄的语气,陈秋糖听着便舒服很多。
丁香又说:“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感谢你能接受我。你来自比我家还偏僻很多倍的地方,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本应很难接受吧?”
陈秋糖被她说中了。
“当时我和你姑姑说,想做你的姑妈。但我并没有奢望你真的拿我当做姑妈。我只要……你能允许我,陪着你姑姑一辈子,就好了。你看,你长大了势必会成家,到时候你一定会离开你姑姑?”丁香的语气带着讨巧的疑问,在谨慎地试探陈秋糖,生怕激怒她。
“嗯。”陈秋糖从喉咙里滚出一声表示同意的音节。
“是吧,肯定会离开的。”
“……我是说,我允许。”陈秋糖顿了顿,纠正道,“我也会陪她一辈子的。我又不成家,陪着她还省得我花钱买房子。”
丁香哈哈笑着她的傻话:“好理由啊好理由!这样更好,我们两个一起陪她。”丁香说完,神色归于平静,甚至颇有些严肃,“这个寒假,我可能要等久一些才能回北京。这段时间,叶子就拜托给你了。”
陈秋糖听着这话,心里不太开心。明明在丁香出现以前,这片叶子一直就是她在照顾,这就像“自古以来XXX即为我国领土”的感觉一样。可她没说出来,只是问:“为什么要等久一些?”
丁香望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笑道:“签的公司要我去深圳实习。甜甜,我要真正地挣钱啦!”
……
放学时分,家长们都已经在教室门口群聚等待。学校的规矩是,每位家长找到自己孩子的座位,孩子便可以离开。如果家长不能到场,学生必须将家长签字说明原因的回执交给班主任,否则学生就要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和所有的家长一起听家长会。
这类似于游街示众的惩罚是因为,之所以会出现不交回执的情况,几乎都是因为学生自己没有通知家长,那么责任当然应该由学生自己承担。
陈秋糖是努力厚着脸皮麻烦杨程程来参加的。可是快要放学时,她却收到了杨程程的短信,说学校突然有重要事项,她放学后恐怕是走不开了。杨程程说,叶从心和丁香已经启程出差了,必然唤不会来,也只能去问问杨正林有没有空。
陈秋糖抢着说:我刚问他了,他说他会来。
杨程程:那就好!
教室里的同学渐渐地全部换成了中年家长。马丽也来了,杜灵背起吉他,犹豫地看着已经自觉坐在教室后面的椅子上的陈秋糖,“我得走了,得去练琴。马丽给我留的作业,我必须得做。”
陈秋糖便又看着自己唯一的朋友离开。很快,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学生。
对于很多孩子来说,长得高是一种原罪。大人们会觉得个子矮的女孩子看着乖巧聪明,个子高的女孩子如果性格又死气沉沉,就容易被定位为傻大个或者问题少年。很显然,家长们对陈秋糖也是这个印象——第一次见到真被留下旁听的学生呢,果然相由心生,不是什么好孩子。
陈秋糖觉得大家都在用余光看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得已打开语文书,将注意力强行埋在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