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仪恒一起回上海的旅程,也预料到了这一天的来临,可是最近傅仪恒总是用“即将变成她的姑姑”这一点来打趣,她就觉得不很舒服了。想有根不大不小的鱼刺卡住,又不要紧,又难受。
她也知道,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把傅仪恒当作长辈,她喜欢现在这样平等而放松的相处,没有尊卑长幼,甚至于没有隔阂。
或者还有一件事,也是如鲠在喉,让她很不愉快。
傅仪恒知道王婵月在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领头羊,却不知道她在女生那个小圈子里也是人人艳羡的仙女。她们这一届就非常喜欢闹朋友{91},王婵月一天到晚躲都躲不及—她倒不是有什么封建保守的桎梏,实在是有点看不上身边的同学。不过是喜欢那一分亲厚罢了,便要一生一世的爱,别把这样好的名号就送给远远比不上正主坚贞而伟大的情感。随意的说爱,像是给个矮的自己戴一顶高帽子,给昏庸的皇帝上一个尊号。她实在没法让身边人入她的法眼。
身边这群姑娘们偏有时还喜欢去攀附追求高年级的学姐们。美丽自然是第一位的,若是再学习好,那就是女神下世脱胎而来的。王婵月有的时候听她们议论某某学姐如何如何,某某学姐又如何如何,一字不差听了去,再自己偷偷看看,总能得出一样的结论,
哼,当然不如傅仪恒。
于是她就把傅仪恒当作了最高标准,任是她们说到谁,她都拿来和傅仪恒比,看能扣下几分去。要是能遇上几个和傅仪恒有得一比的,她倒还有些兴趣去了解。譬如这次,就有个学姐在解剖学的实验课上见了她惊喜非常,反倒令她有些尴尬。这学姐姓萧,长相端庄举止婉约,也不烫发,整个人都素净而雅致,要是再配一只箫,就是唐传奇里的奇女子了。很多人仰慕她的才华和美貌,男女不限,每天以各种理由去找她的学弟学妹多了去了,企图和她一起上课来套近乎的人也是满坑满谷。
王婵月觉得萧学姐应该是到处躲的,没想到自己总是能遇见她。遇见的多了,她开始觉得有点太巧。当然假如学姐要求她帮个忙一起编个借口把来访者给混过去,她也不介意—她也不喜欢这样都追到图书馆来的人。可是一来二去,反倒像是无论追求者们追到哪里,萧学姐身边都有个该死的王婵月碍事。
直到有一天,她的室友们既忿忿不平又好奇非常的问她,王婵月,你说,你是不是和萧学姐在闹朋友别抵赖,我们都知道了。
欸???你们知道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辩解半天算是把话混过去,然后就逃到了图书馆。好巧不巧就遇见了这个学姐。“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学姐说,“。。。是没打算。”王婵月有点脸红,而且她还恨极了这脸红—她分明不是娇羞而是气急败坏,若说羞愤,这会子没有羞,全是愤。往下的话也没说出口,我今天不是故意来图书馆的,我其实来了也没有事做,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学不了,纯粹想躲开与你有关但应该与我无关的流言蜚语,天晓得还躲到你面前来了!苍天啊大地啊,我是造了什么孽!
可萧学姐靠近了她,手里还捧着一本病理学呢,眼神却已经黏在王婵月身上了:“哦,原来没打算啊。也是,你这么聪明的,学业自然不是难事。有空就多出去玩玩吧,免得在这图书馆里也呆得发了霉。”说罢伸手把厚实而带着霉味的这本老版的病理学放回书架上层。由于她语调一半娇嗔一半宠溺,声音又好听,王婵月不能免于和别人一样着了她的道,扭头去看着她,看着她放本书动作都这么好看。
唉唉唉我看她做什么!
待得她反应过来,又是被学姐的灿然一笑给镇住了。觉得心烦,王婵月转身连话都不说就想走,没想到学姐仗着此刻图书馆人少,两手正好空出来,悄无声息的抓住了她的双肩—王婵月更是恨,恨自己不能再长高一点,总是被这号体态颀长的家伙给搂住双肩肆意“调戏”:“今天这么着急走,有什么事吗?难道。。。你不乐意见我?”
“没有。。。”她想编个理由,编不出来,学姐凑近了在她耳边说的,吐气如兰,王婵月简直觉得自己是第一次逛窑子的雏儿,偏巧遇见了花魁姐姐,感觉要死在她手里—这话换别人都是好话,唯有在她这里,是真的要死。
可能放在别人那里都不能理解,这让人沉醉的美人亲昵到底是哪里叫她无法忍受,可她就是无法忍受。
“哦?既然不是,那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学姐说完笑了笑,笑得三分魅惑三分温柔,还顺带着捏了捏她的肩膀。“我知道,有人传说我和你闹朋友。莫不是你因为这流言蜚语就厌烦了我?若真是这样,那我给你赔不是了。”
王婵月整个身体都僵硬,打死也不想转过身去,她知道自己的脸又熟了,这下是真羞,也就万万不能叫这个妖孽看了去;听到要赔不是的话,她心里大喊:拿你倒是赔啊!赔啊!你这叫赔不是?你这是披着狐狸Jing皮的黄鼠狼!
学姐大约是完全猜不到王婵月心里的愤怒,满以为她只是羞涩,而且她嘴上的确支支吾吾啥也说不出来,就蹬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