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过,但如果她不好过,对自己也是折磨。
“你告诉爸爸,真正的纪茈又已经死了,在二十年前。”纪茈又重新接回之前未说完的话题,这本来就是她想要告诉父亲的事。
十八对于这个真相毫不惊讶,她猜测纪文谦也早做好了同样的心理准备,没有哪个母亲会无缘无故将亲生女儿调包,更何况在即将踏入豪门的前夕。
“妈妈之所以在孤儿院选中我,是因为算命师傅曾对她说,我的命格与她女儿的命格有七分相似。”纪茈又陷入回忆当中,表情却是淡淡的,说不上是悲是喜。
十八笑笑道:“这样说来,也算是你与纪家的缘分,占卦算命多有不实,但你妈妈偏偏相信,那算命的又偏偏算出是你。”
正午的阳光有点火热,十八正想提议到树荫底下乘凉,却发现纪茈又的脸色苍白得异乎寻常,她忙握住她的手问:“又又,你不舒服?”
一握之下才发现对方的手非常冰凉,仿佛隆冬时节才有的温度,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又又,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十八就怕纪茈又会像在仓库时那样毫无预兆地倒下睡去,再不醒来。
纪茈又摇摇头,有点不解她为何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她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让她不愿记起的往事。
“你知道真正的纪茈又是怎么死的吗?”
这话让十八感觉十分别扭,在她心中,又又只有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一个,没有什么真的假的,又又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我的调查已有一些眉目,我的人找到了老头子当年金屋藏娇的地址,也问了几个当年同住在一栋大楼的居民,可以确定老头子的私生女曾经遇到过一场车祸,在医院躺了大半年才被接回家。”显而易见,那个被接回家的女孩子已经不是车祸前的那个,而是与纪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从孤儿院找来的孤女。
“看来我以前小看了你的事务所。”
“不,我所查到的也就只是那些而已。”
“那让我来告诉你她出车祸的原因吧,我想,那些事你没办法查得到。”并非错觉,十八注意到纪茈又在说这句话时,脸色更加惨白。
和大多数车祸一样,那是一次意外,纪茈又被收养的时候对此毫不知情,只是觉得养母对她非常非常好,她的柜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小洋装,每天起床后养母都会将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美丽。
年轻迷人的后母总是温柔地说,又又今天也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哦,我的又又最漂亮了。
“真正的纪茈又,就是因为没有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才出车祸。”
那是刚下过一场大雨的道路,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一脚踩在水洼里,溅起的雨水沾污了层叠的纺纱裙摆,星星点点,犹如雪地开花,只不过是黑褐色的,丑陋的花。
小女孩嘟起嘴唇,挣脱开母亲的手,转身跑回家去换衣服。
人行道对面的交通灯闪烁着,绿色、绿色、绿色然后红色——
“每晚临睡前她都会把那天的事情重复一遍,直到我能够在梦中清晰地看见那个场面。”纪茈又的语调非常平淡,甚至连眼神都沉静如水。或许在刚开始的时候她会觉得养母的所作所为十分残忍可怕,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从那个失去爱女的少妇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恨痛与悔疚。
她在惩罚自己,她永远都不原谅抓不牢孩子那只小手的自己,除了像讲睡前故事那样一遍遍重复着那场事故外,她找不到更残酷的自虐方式。
十八完全不理会旁人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们,固执地搂紧了纪茈又单薄的身体,用力得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揉碎。
“又又,都过去了。”十八在她耳边软声低语。
纪茈又迷茫地睁着眼睛,淡淡地问:“什么?我看不到你说什么。”
十八松开双臂,仍轻揽着她柔韧的腰身,低下头,让彼此四目相对。
“又又,我们该去超市买啤酒了。”
她的手慢慢滑落到她身侧,抓住她垂放的手,十指紧扣。
“嗯。”纪茈又微微皱眉,直觉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是对方的黑眸太清亮太深邃?还是她的微笑太柔和太深情?
十八用另一只手指着广场对面的一家小型超市,暖声笑道:“我们到那里去好不好?”
纪茈又的目光没有落在超市的招牌上,有更触目的东西攫住了她的视线——那片灰白相间的路面在阳光下令人眩晕。
“我不去。”纪茈又的表情变得冷冽寒漠,惨无血色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十八温柔地笑笑,像哄闹别扭的小孩子般温和地劝慰:“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好好保护你。”
纪茈又腰杆笔直地立在原地,十八轻轻地拉她向前走,她却固执冷硬得如同石雕,纹丝不动。
十八紧了紧她的手,用柔和的语气鼓励道:“又又,我不能再纵容你,如果你走不出童年时期遗留下来的心理Yin影,便没办法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