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往,又比家里不同。若只是核对账目,使几个家里的人帮着看也就是了。我一个女儿家,怎好去那些地方?若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薛姨妈道:“你哥哥平素那性子你还不晓得,平日里从不把银钱放在心上,亏了千儿八百从都是面不改色的。如今他竟肯传了消息回来,想来是十分要紧的账目也未尝可知。家里虽有几个老人帮着看,但一则他们难免老眼昏花,二则毕竟隔了一层,未必肯尽心尽力的。若说怕人知道,这却容易,先嘱咐好他们不准走漏了风声,不就是了。”
宝钗见薛姨妈如是说,少不得低头苦思万全之策,只是她从来未曾往这边想,如今事起仓促,便有几分踌躇犹豫。
薛姨妈见宝钗拿不定主意,又怕薛蟠苦等,催促道:“这又有什么为难的?虽说是外头的铺子,却也还是咱们家的,又不是去市井里抛头露面。纵传出去,众人也只有夸你才学高,比男人还能干,断然不会说闲话的。”
宝钗自幼便是在贤德上下功夫的,于这大家淑女的礼仪十分在意,虽有薛蟠传信,薛姨妈催促,总觉得事情不够妥当。
莺儿见宝钗十分为难,也皱着眉头想主意,突然叫道:“有了!当日在金陵时元宵节老爷也曾经带着姑娘出去看花灯的,因姑娘嫌坐在轿子里憋气,行动不得自主,便叫人寻了大爷的衣裳来,扮作男童模样,外头没有一个人知道的。既是姑娘怕人知道,不若仍做男子打扮,倒也便宜。”
薛姨妈自听闻薛蟠打发了人回来请宝钗,心中料定必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早就方寸大乱,恨不得亲自去铺子里看个究竟,只恨于账目一事所知平平,加上早早定下次日要随王夫人出门同京中贵妇们小聚,尚有许多事务未及打理,竟是抽身乏术,不得已百般催促宝钗。如今她听莺儿提议说教宝钗易装而行,不觉大喜,道:“果然是好主意!如此对外可说是家里请了极懂账目的先生,这也不至于折了你哥哥的名头,也不会损了你的闺名。”
宝钗道:“小时候顽皮不懂事,是曾扮作男童随父亲、哥哥一同出游过,那是男童,男女莫辨的时候,外人看了也不理会。如今要装作爷们儿,只怕难了许多。”
薛姨妈笑着说道:“虽是如此,以你的才学,博学杂收的,定然有法子做得妥帖。”
宝钗无奈,只得应允,薛姨妈又赶着问道:“既要装作爷们儿,是骑马还是坐车?记得当日你父亲曾经夸过你骑术是不错的。你哥哥那边只怕等急了,你莫要再耽搁才好。从此处到咱家鼓楼大街的铺子道路很是平整,我寻几个妥当人跟着你,想来必定不会有什么闪失。”
宝钗忙说道:“竟还是坐车的好。装作家里请的先生,纵然可一时掩人耳目,毕竟破绽极多,坐在车里,倒少了是非。此外预先叫人跟哥哥说好,我虽是过去帮他查账,必要准备一间极清净的屋子,否则人来人往的什么意思?再者还要莺儿和刘嬷嬷在旁跟着,方便传话。”
薛姨妈忙不迭应了,临时指派了几个Jing悍的家丁护卫,又赶着去叫刘嬷嬷。那刘嬷嬷是宝钗的ru娘,平日里走路倒甚是利索,不料这日回说闪了腰,不能出远门,气得薛姨妈差点骂人。无可奈何之下,又唤了莺儿的娘黄氏,命跟着姑娘出门。
母女商议妥当,宝钗遂重新梳了头,命人寻了年下给薛蟠做的一套新衣服穿上,又戴上帽子,装束一新,一眼望过去俨然一位极俊美的一位公子哥儿,唇红齿白,就着西洋镜前照了一回,叹道:“衣服太大了些,何况太过鲜亮,不似账房先生的穿着。只是急切之间也顾不上许多了。”
薛姨妈在旁催促道:“这就很好,远远望过去,再看不出破绽的。”宝钗并不答言,命莺儿开了大箱子寻出往年画扇面时候用的颜料,黄黄的抹匀了,仔细涂了脸和手,又用画眉的炭笔描粗了眉毛,接着取出一个Jing巧的匣子来,打开机括,从中翻出薄薄的一层胡须贴上,感叹道:“原本是小时候顽皮时候的东西,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场了。”
宝钗这一番装扮,瞬间从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了清秀的公子哥儿,薛姨妈和莺儿见了都啧啧称奇,道:“若非亲眼看见,在外面是断然不敢认的。”宝钗这才放下心来,悄悄地带了莺儿、莺儿娘坐上车子,由几个家丁护送着往鼓楼西大街的恒舒典。
薛蟠就在门口站着,待进了里屋一问才知道,要查的账目却又不是恒舒典的,却是旁边一家绸缎庄的,只因恒舒典这边铺面大,后头院子清净,才将宝钗迎到了这里。
宝钗闻言便笑着说:“既如此,何不将这些账簿搬到家中,也好慢慢翻看?”
薛蟠脸上红了一红,半晌道:“我哪里等得及这许多时候!”
宝钗心中微微疑惑,待到账簿送过来,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绸缎庄不过一间小小的铺子,账目也是有限,只是薄薄的几本册子,熟手一个时辰即可翻阅完毕,想是薛大少顾及面子,不好意思拿回家去。
不多时,旁边莺儿打探得缘故,悄悄来告诉宝钗说,是大爷一时兴起,去那家绸缎庄闲逛,不意那家的儿子得罪了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