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何氏集解的地位。
至熙丰年间,王安石设经义局,对儒经重新训释,修撰颁为官刻注疏,王安石长子王雱又著,因王安石执政的影响力,科考学子们也读王,对其重视渐超过邢。
及后,王雱英年早逝,随着王安石罢相,王地位便一落千丈,邢氏注疏重得学子青睐,成为科考的唯一解经,至建炎朝也未更易。
名可秀批读的正是邢氏注疏,她淡笑摇头,指端弹了下书皮,“不是修订。”语意未尽,却看着卫希颜只笑不语,眸子在琉璃灯下明亮有神。
卫希颜一怔,信手拿过那书翻了几页,只看圈删批注,须臾,抬眸,“你想另作解经?”不是修订,是完全的取代。
她眼眸光芒闪动,记起建炎二年的制举变革风波——
朝廷制举广开商科,儒林掀起义利之辩,和商贾在报端的论战愈演愈烈,京城、江南、福建,甚至远在巴蜀的商儒都掺和进来,口水仗打得如火如荼;继而,参加礼部试的儒商两派贡士在贡院斗殴案,集体下狱临安府,使闻者瞠目,朝野哗然;就在千百双眼睛盯着大理寺开审时,发表了一位“枫山居士”的文章,这篇题为的文章一现身,就如同在沸油里浇下滚水,“轰”地炸开了。
儒林各派群起而攻之,非难诘责之声不断,人人口诛笔伐,恨不得揪出这位“枫山居士”当面问责……奈何此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每月只在上发表一文,逐条辩驳非难者的论点,面对群儒围攻,不急不惧,以一种悠缓自如的方式回应着,这种仿佛居高临下的徐徐姿态更让人抓狂。
由是,投向的批驳之文越来越多,动辄千言,版载不下,遂另立专案,办学术报,起名,每月只出一期,广发各路。
新出的采用大开张的书籍版式,可容文章量大,且是学术专刊,出刊期由日而月,延缓了论战节奏,却拉长了时日,使这场儒学义理论战从建炎二年到建炎四年仍在持续,而学术驳论的局面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从百家笔伐枫山居士的围攻战变成互相批驳的大乱斗——文无第一,各家都说自已是正宗,传承了儒家道统,然则究竟谁是正宗?谁是原儒道统?混战遂起。
到得后来,学派间的论战笔伐便如朝堂廷辩般,最终必是上升到人身攻击,互揭老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使不少名士和文官先后被牵扯进各种私德事件,御史闻风弹劾,因之遭贬被罢的官员这两年累下来已达十余人,都是因私德事件查究出贪贿渎职等案而丢了仕途。
而掀起这场儒战风波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雍容含笑的女子。
从最初的那篇起,卫希颜就洞彻名可秀对儒家学说已形成自已的思想体系,而名氏思想也必将随着她的步步筹谋从幕后走向前台,去影响冲击现有的儒家派系——这是一条漫漫长路,但她毫不怀疑名可秀的决心和毅力。
希颜果然知她。
名可秀眼眸闪耀,轻笑一声,当是回应了她的话,转而问道:“译书馆你打算设在礼部?”
朝廷译经的职司原属鸿胪寺下的传法院,建炎立朝后力行部署撤冗,将鸿胪寺归入礼部,译书馆若设立,按职司所属应归礼部。
卫希颜却摇头,“若将译书馆设在礼部,便在文教司之下,职序太低。”
“哦?你想另立有司?”
卫希颜笑得一声,“你当我没分寸么,这另立一司哪是轻省的事,李伯纪还不吃了我?”
“嗯,不错,脑子还算明白。”名可秀调笑她。
卫希颜白她一眼,说道:“我想设在秘书省,和史馆同列,与文教司相比,要官员定额应该相对方便些。
“再者,秘书省和学士院同为清贵之地,却没有学士院备咨问的涉政之权,只掌治史著作校勘之事,向来是京朝官署中的清修之所,将译书馆放在这里,正合宜了‘两耳不闻朝堂事,一心只译馆中书’——学者嘛,就是要专心治学,政治思想家和思想政治家都是要不得的。”
名可秀脸上毫无诧色,仿佛对她这想法早就了然在心,听到最后一句时方悦声笑出,问她何以谓之?
卫希颜端脸作出学究状,“譬如王安石者,处朝堂之上行变法之事,执政推行其学术思想,此谓之政治思想家也;而如程颢程颐者,居江湖之远开门授学,冀图通过学术思想来影响朝廷政略,此即谓之思想政治家也。”
名可秀哈哈笑仰,扬书在她额头轻敲一记,“你呀,学问不见长,胡言以谓的本事倒是有几分。”
卫希颜眨眼,“我说得没道理么?”
“嗯——”名可秀拖长语调带着笑音,“虽是信口胡诌,亦有几分道理。”
卫希颜正自得意,便被她后面的话打击到:“如你所言,秘书省是清修之地,但这个‘清’还有一解——这么个清衙署,你能从户部抠出多少预算来?看在你这国师枢密使的面子上,叶梦得大略会拨点人情钱,但多亦不会多到哪里去,至多四五万钱罢,这已是户部尚书能接受的上限。”
四五万钱?这和她的预算差之甚远呐!卫希颜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