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轲此前远在南洋御蕃,督查不周亦事出有因,臣以为,可按失察之责罚俸以作惩诫。”
赵构的眼神已经沉了下去。
御史中丞沉厚的声音道:“臣以为,当前至关紧要之事,当是尽快加派人手奔赴韶州,护卫重要作匠的人身安全,不可再有损伤。”
李纲、朱震、胡安国三位参政都微微点头。
李纲皱着浓眉,禀道:“陛下,御史中丞所言甚是,朝廷宜立作措置,先就近从广州调兵布防,以免再生变故;其后,再从京营调千名军士赴韶州防卫。”
李邴却摇头,“普通军兵只能护外围,防不住神出鬼没的杀手。沈元身边的四名护卫是重金雇请的高手,却在被袭中三死一伤,可见劫杀沈元的刺客身手不凡,枢府推断必是为北廷所用的惊雷堂所遣,此等武林高手非普通军兵能挡……”
“护卫之事稍后再议。”
赵构压抑住心头的烦躁截断李邴,目光看向拢袖立在诸相公之后的谢如意,挑眉问:“大理寺以为如何?”声音带着几分冷锐。
谢如意一惊,他原是七窍心肝的人,从先前殿中剑拔弩张的态势已揣摸到皇帝暗藏的心思,但他无意做皇帝“腹心”,范宗尹乐意由得他去——出头的椽子烂得早;然而此刻皇帝明明白白地点了他名,这是不容他退避了。
卫希颜清透眸子掠了出班答禀的谢如意一眼,目光如若实质般锋利,让大理卿一个冷噤。
谢如意刹那间心念数转,躬礼禀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御史中丞所断甚当,枢密使卫轲负有失察之责,理应罚俸三月以惩。”
罚俸三月?!赵构脸色一冷,目光Yin沉地盯着大理卿,咬牙暗道:好你个谢如意,说你聪明你倒真个聪明,想哪边都不开罪?
谢如意仍半躬着未直身,赵构语气森然,“大理卿还有话说?”
“陛下,臣还有本奏。”
“何事要奏?”谢如意,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如意沉声禀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枢密使职掌朝廷军机,又身负靖北驱虏之任,府务繁重,对火器作的防务发生失察亦属可谅。之前,谭广以军器监贩利,所幸火器作未隶属其下,否则难保火炮早被逮利贩出,如今谭广并一干贪腐属吏尽皆获罪,新判军器监程瑀正直忠信,经其整肃上下一清,由是,臣奏议依国朝旧制将火器作统于总造戎器的军器监之下,如此既可为枢密院减轻责累,军器造备又可按职权统辖,一举两得……”
赵构心头欢喜不胜,这谢如意果然是聪明臣子,是深体圣心的“如意”之臣!
他手掌心攥压着御座的鎏金龙头扶手,透进肌肤的冰凉之气冷静了激动的心绪,深灰的眼眸缓缓扫视殿内群臣,试图从那些或惊或喜或挑眉的表情中窥得诸人的心态,“大理卿的建言,众卿以为如何?”
皇帝的脸色由Yin转晴,殿上群臣看得分明,看来大理卿的进言深合圣心,几位宰执的神情都有些凝重,朝中哪个不知火炮是卫希颜一手打造,归到军器监统造说得好听,实际就是“抢权”!
周望喜形于色,归到军器监不就是归到兵部?这可是大功一件,还能得官家青眼相加,观沈元、高惇便知;当即大声应和:“陛下,臣以为大理卿所奏甚当!”
范宗尹早就懊悔先前会错了官家心思,又被卫希颜激怒而火急攻心,一时迷了心智方提出那般昏头奏议,正思虑着如何亡羊补牢,见此时机立即道:“陛下,臣以为,火作器归军器监统辖其利有二:一则职权一统,令出一衙;二则作匠物料统配大有便宜,如用炭、用铁等都可作统一筹划,省却因分属不同造成的人财物耗费。”
他和周望相比终究高出一筹,不仅赞议而且将道理说得分明,赵构脸色更见温和。
工部参政朱震略一思忖,暗想枢密院公权不是坏事,颔首赞同道:“统归一衙后,人料调配方面确可减省。”
赵构心头一松,朱震开了口,胡安国多半不会反对,如此政事堂便拿下大半。
胡安国比朱震想得深,他赞成枢密院适当分权,也放心程瑀掌持军器监,但上面的周望却不是个省心的,偏生此人充当了皇帝在政事堂的“眼目”,不便劾罢,与其换上个比之能干的“眼目”,倒不如由着这位尸位素餐——否则三司会审倒卖军械案时周望岂能脱身?说他清白鬼信?胡安国头个不信,十之八九是卫轲故意留了手,省得兵部来个厉害的和枢府相争。
转念间胡安国已心生一计,奏道:“陛下,臣以为,御史中丞和大理卿均言之有理,枢密使卫轲有察失之责,可罚俸以诫,按故制将火作器归辖军器监亦是良策。……不过,诚如枢密使所言,火炮是能克制胡虏铁骑的锐器,比之神臂弓更强百倍,臣以为军器监的地位突显重要,不宜再隶于兵部之下,臣奏议依回旧制……”
旧,旧制?……周望如遭晴天霹雳,耳中嗡嗡作响,心内大喊:不行!绝对不行!
胡安国稳重的声音在兵部参政听来异常刺耳:“国初,戎器之职领于三司胃案,熙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