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楮币急剧贬值,使得民间对钱庄的信赖反而加强了。
时至今日,钱庄已然成了官府无法取缔的存在。
叶梦得奏道,既然无法取缔,不如给予合法地位,如同交引铺般规定最低的资产保额,太府寺制发印历,并定出钱庄经营的条例,由地方官府按律管治。
反对的朝臣说:“钱铺多行不法,或是私铸劣钱,扰乱行市,致劣币驱逐良币;或是私熔储民存入的铜钱,铸作铜器后高价售利;或是放高利贷牟暴利……”
总之,意思就是许可钱铺合法经营,就是等同纵容这些不法行为。
叶梦得反驳:“盖因jian商不法,更应立律治束。而今商人营事钱业无律令无条法,亦无资产保额,钱铺随时可闭,钱商携钱而遁,反而多生弊害……”
又在奏议中言道:“民间钱庄以钱本和信兑为营,而后者以票帖往来取代了现钱交易,这对于减少现钱流通有益,有益疏解国朝钱荒之弊;而民间银钱承兑的信用在于钱庄,若信用有毁,则民间抱怨归于商家而非朝廷,这与朝廷为解钱弊而溢发楮币以致民怨丛生,非可同语……”
廷议一番舌辩,朝臣们或赞成或反对没有定论,赵构遂令太府寺会同交子务拟出具体条法后再议。
这二司意见不一,时有停笔挽袖之举,所幸同为户部隶属,又有叶梦得居中调停,终在五月下旬拟成草案,提入政事堂榷议。
堂议几番,删改若干补充若干,争吵不止,使条法几易其稿。
报纸上少不了评论建言,京城乃至各路钱商都瞪大着眼珠子密切关注,估摸着这钱行法大概会颁行,但资产保额多少,钱行商税如何定,放贷利息限额是否下调等等,都关乎着钱商利益,大钱商想尽量抬高最低保额,借此吃掉小钱铺,而小钱商则惴惴不安寻求数家联合,借以应对法令出台后的危局……总之,几家欢喜几家愁。
躁动的京城钱商少不得往临安商盟跑得勤,需知这位商盟的盟首也是他们钱行业的行首,而她名下的四海钱庄更是江南最大的钱庄,大钱商们心喜,希望法令更倾向于他们大钱庄的利益,而小钱商们则冀望着这位向来公正的名行首不要枉顾他们的利益。
而其他几路的大钱庄也纷纷遣出亲信子侄或心腹赶往京城,拜访名可秀试探未来方向,交际广的更混入京城钱商圈子内,刺探各方消息,从多方面打探揣测这位行首的意向,也有钱商走通太府寺和交子务门路,暗底请客送礼不绝。
而此时,朝堂上最关注的却不是政事堂正在争论榷议的钱铺条法。
自从火器作丞沈元四月入京后,朝堂的气氛就有些诡异起来。赵构嘉勉了沈元,并恩准留在京中驿馆调养身子,每两日就有御医前往驿馆把脉请疾,时常能见到兵部和军器监的官员在驿馆出入,其目的不言自明。
五月,军器监程瑀上折,说枢密院掌军机,掌火炮铸造不合职司,奏议将火器作划归军器监统属。皇帝留中不发。
没几日,程瑀再次上折,赵构将之召去严厉申饬,驳回折子不批。
这下朝中人人尽知,枢府当然不会耳聋听不见,卫希颜却不作理会,遇到相熟的官员故作闲谈问起时,便拱手笑笑道陛下英明,又冷笑声道,眼下邵西蛮匪勾结作乱之势愈演愈烈,这京里倒有人尽想那有的没的,也不嫌臊得慌。这话的影射意思让听者心头直跳。
军器监却似啃了秤砣铁了心般,第三次上折奏议,朝中人人侧目,都盯着国师枢密使的反应。
赵构似乎被程瑀这不屈不挠的犟性子折腾得没脾气了,朱笔批了四字“两府榷议”,发下政事堂处置。
府议时卫希颜端着茶盏冷笑,瞧了一眼周望,“周参政,这是你兵部的意思,还是军器监的意思?”
周望气哼哼地不吭声,这军器监明显是要从兵部分立出去,他当然没那好心为其作嫁衣,却也不敢指斥程瑀妄为,一个军器监不可虑,可虑的是皇帝在这上面的心思。
但无论如何,这位兵部参政不能戳着自己心窝子站到程瑀一边去,之后两府榷议便只喝茶不作声。
于是,明白支持军器监之议的只有范宗尹、胡安国、朱震三位执政。而除了周望之外的丁起、李纲等四位宰执都不做表态。
卫希颜听完程瑀的长篇论道,凉飕飕地笑了声,侧眸看向列席听事的沈元,道:“沈本初,这火炮是谁造的?”
沈元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没有枢相的创见,火器作造不出炮。”
卫希颜便冷笑声,半眯着眸子,神色很是不善,“军器监这是要夺取他人成果呢,还是想过河拆桥呀?自个没本事将石砲造铁炮,这伸手摘桃的本事倒是能得很呐!”
这话刻薄得让人额上跳筋,程瑀便有百般道理,也被卫希颜那鄙薄眼神刺得胸口犯堵,最终这首次榷议便在尴尬里无果而散。
之后大半月,卫希颜忙着泉州、海州两地的水师筹建事宜,又亲赴泉州和海州考察水师基地,不管京中怎么跳脚,巡视回来已是六月下旬,此时钞引钱铺条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