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得如此之深,才能思得如此之切。思至深处,也除非“爱”这个字,不能解释。
半天,宁紫玉闭上的眼也终于睁开,他环视一周,静下心来细细体味一番,越发觉得在这个满布灰尘的窄小房间内,充满了他想要的——叶邵夕的气息。
“你和他……很熟?”
宁紫玉的声音很轻,轻到就好像溶溶地,融化在了江棠身侧的那盏烛火里。
昏黄的烛火如梦似幻,在空气中,久久地散发着绵然,而又延续的光芒。
宁紫玉望着地上那道血迹,他忽然发现,他对叶邵夕真的知之太少了,知道的甚至比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单薄得可怜。
“回皇上,虽算不得熟,但叶侍卫在宫中与人知交甚少,微臣,还算与他走得近一些,所以叶侍卫平日都发生过些什么事,臣还是晓得的。”
江棠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寻思一阵,小心翼翼地回话。
宁紫玉的眼睛似乎在看着那盏灯,其实,却在看着灯下经过的那道,长长的血迹。
良久,他什么都不再问。
江棠察言观色,顺着他的眼神看下去,恍然间就明白了什么,半天过去,才听他缓缓道:“那日,是臣第一个发现叶侍卫的……”
宁紫玉一震,当即因他接下来的话,攥紧袖中手指。
“撞开门的时候,臣也吓了一大跳,臣没想到,平日看起来那么沉默寡言的叶侍卫,也会有一天,这样不顾一切地爬过来求我救他……腹中的骨rou。”
“爬……”
宁紫玉悲恸无比,他知道叶邵夕的一切一定是自己所造成的,他强迫自己发出声音,但细细听来,不免听出他声音间的颤意。
“他怎么是爬出去的?……告诉朕,朕要你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告诉朕……”
“是。”江棠领命,开始缓缓地叙述下去。
银华似练,月光姣好,屋外冷清清的月色最是伤人,尤其是当月光洒向竹枝,投射在地面的Yin影,总会让人心痛难当。
“他身上到处都是血……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体内,竟也可以有这么多得血……”
江棠回忆往事,神情在恍惚的灯晕下愈渐浅淡,看起来迷蒙深切得恻恻动人,悲不自已。
而那些字,那些词,那些叶邵夕从前所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也都在今天,江棠代他转述出口的同时,都变成了一把把痛蚀人心的刻刀,瞬间就将宁紫玉已积郁累累的心,击得粉碎。
宁紫玉险些要承受不住。
“他抓住微臣……说……求求微臣……救他的孩子……可宫里那么多人看不起他,微臣带他去找了御医,就连御医也不肯给他医治。讽刺他枉为男儿,没有雄心,没有抱负,犹犹豫豫,儿女情长。”
“可叶侍卫却说他就是没有抱负,他就是犹犹豫豫,他就是儿女情长。叶侍卫说,他的雄心,他的抱负都被肚子里的小东西一天天地磨平了。他说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他,但是求御医一定要救下他腹中的骨rou。”
而宁紫玉听着这些,却坐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之中,很长时候都无法发出声音。
“那……后来呢?……”宁紫玉不知过去多久,才沙哑地问。
微弱的火光,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小了,好像就是要燃烧尽一般,竭力挣扎。
宁紫玉此时,则仍然坐在黑暗深处,他不说话,不作声,寂静静的,却让人能体会到一种几近无痕的绵延痛楚,巨大深沉,难以拔除。
对叶邵夕的思念和歉疚,一时之间,就像是施展了魔法的藤条,将他在黑暗中,缠绕得透不过气来。
“叶侍卫后来说,孤身一人,何以为家?而他叶邵夕……连家都没有,又怎能学别人驰聘沙场,报效国家……”
江棠的话像雨一样,淅淅沥沥地飘出来,shi了的,却是人心。
“邵夕……你好傻……”
许久之后,才听宁紫玉道。而他的声音听来亦有些哽咽,但他身在黑暗中,江棠不知道他是否有为叶邵夕流泪。
然而不管他流泪,或是不流泪,所有这些早就不重要了,距离叶邵夕不在,已经一年有余了。
“叶侍卫说,无论怎样,这世界上越是没有人爱自己,自己,才要越爱自己。所以……”江棠说罢喘了口气,似乎被这铺天盖地漩浪似的痛苦逼得无法呼吸,有些难以为继,“……所以他说……他……决不能像当初所有的人都放弃他一样,放弃他……腹中的孩子……”
江棠的话,如一道响雷,炸得宁紫玉目眩耳鸣,魂魄动荡,让他再难坐稳。
别人可以放弃我……但我……怎能放弃他……
宁紫玉几乎可以想象出,叶邵夕当时说这话的神情和动作。
他当时,该是有多么得悲伤无助,憔悴和无力,让人实在不敢想象。宁紫玉甚至开始害怕想象。
然后世事,又好像重演了一般,在他眼前,无限延展地蔓延开来。他几乎可以想象,叶邵夕当初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