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的。因她从贾家过来,许多东西都不齐备,所以单子里特地加上了这些。此外所有的东西不是白色就是素色,显然是顾虑她父亲新丧。唯有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和宝钗是一样的。
宝钗见她不说话,拿过单子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到底是杨哥心细,连这些都备下了。原想着妹妹同我用一样的就是了,却是我思虑不周。”想了想,又道,“这回你可能安心住下了吧?在我们家里,跟自己家是一样的。你看杨哥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若心里还是不安时,不如也来给我母亲做女儿,如何?”
“只怕姨妈嫌我蠢笨罢了。”黛玉说,“再说咱们是亲戚,再认干亲倒不合适。况且我……”
“停!”宝钗连忙打断她的话,“以后再别让我听见你自怨自艾的那些话。我瞧你就好得很,又何必总想着那些不如意的事情?其实旁人本来不在意,你自己时时提着,他们倒不好不在意了。”
黛玉闻言一呆,细细想来,竟真是这个道理。她平日里自忖寄人篱下,行事唯恐有一点不小心之处,然而即便如此,却也未见得就能讨了谁的喜欢。她自问待人还算和悦,然而连下头服侍小丫头们都不喜同她说话玩耍,外间传言说她清高自许、目无下尘,黛玉也隐有耳闻。就是几位主子,相处时多半也是忍让着她罢了,心里未必就高兴。
这么一想,竟不知自己从前那般小心,究竟有什么意思了。
“你且别急,”宝钗见她愣愣的,便笑道,“什么时候你能将这道理想通,这一辈子,也就不算枉然了。慢慢的想才是。”又怕她还是思虑此事,最后反倒想岔了,便道,“杨哥送了那么多东西来,咱们该过去谢谢他才是。妹妹去不去?”
“自然是与姐姐同去。”黛玉道。
两人走到西跨院时,杏奴正在廊下跟一个眼生的小厮说话,见他们来了,连忙扬声叫道,“姑娘和林姑娘来了!”
宝钗道,“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我哥哥也在这里?”
“大爷也在。”杏奴道,“小的许久没有拜见过姑娘们,一见之下太高兴了,这才失态,姑娘莫怪。”
宝钗也不理会他,拉着黛玉进了屋。
柏杨正坐在靠窗的榻上,薛蟠则站在地上,宝钗一见便笑道,“这又是在做什么?”转头看了柏杨一眼,总觉得他身上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是怎样,便不再多想。
“罚他站着呢。”柏杨笑着朝两人招手,“快过来坐。”
薛蟠也想走过去,柏杨转头瞪眼,“你站着。”
黛玉好奇的看了一眼,便见薛蟠也不恼,嘻嘻一笑,仍旧在那里站着。
这头柏杨已经朝她笑道,“妹妹许久不见了,瞧着气色比之前好些。我虽然不是此间主人,但也托大说一句,既来了,安安稳稳的多住几日,贾家来人接了再回。”
这最后一句有些莫名,但黛玉没有多想,笑着道,“杨哥费心了。”
柏杨见她一直不着痕迹的打量自己,不免有些惊讶,笑问道,“莫非一段日子不见,不认得了不成?妹妹怎么一直看我。”
黛玉抿了抿唇,转头看了宝钗一眼,才道,“这话有些不好说,只是我听宝姐姐说,杨哥从前身子也是不好,如今竟是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了,我心里总难免惊讶。不知道杨哥请的是哪一位大夫,用的是什么药?”
柏杨道,“大夫也就罢了,咱们这个病是生来就有的,除了养着,别无他法。不过妹妹可知,其实大部分人生下来,多少都有些不足,所以婴孩总是难以存活,要细心养大。等年岁大了,身子慢慢的也就自己好了。咱们虽然比别人严重些,但又不是要命的病,只要想好,就总能好的。”
这“要命”二字恰好戳中黛玉心事,她想起太医断定自己寿数有损的话,不由问道,“可是大夫们都不是这样说。”
“大夫们的话,不过是对症罢了。”柏杨道,“自然与我说的不同。”
黛玉想了一回,摇头道,“杨哥这话我听得糊涂,却是难以领会。这对症,又是何解?”
“妹妹试想,你平日里会请大夫瞧么?”
“自然不会。好端端的瞧什么大夫,只有伤了病了……”说到这里她慢慢的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宝钗在一旁听着,也微微颔首,唯有一旁竖着耳朵的薛蟠有些摸不着头脑,“林妹妹怎么不说了?”
黛玉便抬头看了柏杨一眼,柏杨朝她点头,她这才开口道,“我已明白杨哥的意思了。人只有伤了病了,才会请大夫来瞧。既然是有了伤病,身体自然就同平日不同,所以大夫看来十分严重,实则严重的只是病症,并非身体。”
就是再体弱多病的人,也只是“多”病,而不是每一天都在生病。所以身体不好,只是让她容易生病罢了,实则引发病情的,另有原因。
便如黛玉自己,当初随父母住在扬州,即使体弱些,也没什么大碍。及至母亲病逝,又和父亲分别,孤身入京,从此便渐渐埋下了一段心事,在贾家生活又谨小慎微,多思多虑,长此以往,方才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