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网!”
卡罗尔知道,以弗兰茨的聪慧,必是知道这些人是无辜的。
他当然知道,他知道这一切的因果关系,不仅如此,他还要绘声绘色地叙述给卡罗尔:“一开始,这件牢房里只有一个丑陋的老太婆,因为一个不明是非的小孩觉得她长得可怕,举报她是女巫。接着,因为各种原因,里面的人开始变多。人们为了自保,诬陷他人,用谎言陈述他人的“巫术”。而因果循环,恶意不分人的三五九等。最终,诬陷使得他们也遭受巫术指控……”
诬陷之恶就像一个多米诺骨牌,一推,便能让立牌倒下大片。从那时候开始,巫术恐慌席卷了他们的住所,他们不能让自己被指证,就想着指证他人来保护自己,而实际上,这种愚昧的自我保护使得他们也被他人的仇恨盯上。
复仇是乌洛波洛斯之蛇,没有尽头。
让卡罗尔觉得恶心到窒息的,不是这牢房里拥挤的无辜者,而是无辜之恶和复仇之毒。她感觉自己仿佛沉浸在水中,沉闷,压抑,濒临窒息。
而对她的良善执行窒息之刑的弗兰茨,则一脸轻松地说:“这就是您眼中的无辜者吗?”
卡罗尔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口中对猎巫者和统治者的声讨和责骂都卡在喉咙里,突然她迷失了用善良去对抗的方向。她试图用自己的善意去对抗一切邪恶,但是,她发觉,善恶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它们是杂糅的。而弗兰茨专门挑出其中最杂糅最矛盾的东西,放在她的面前要她判断个究竟。
这是无法判断的。抛开时代,因果,现状,所有的善良和邪恶都不可一概而论,否则,就落入敌人的陷阱了。同样,惩罚与救赎也很难被量化,人的复杂性使得他们在各种经历中不断变化,一个无辜的人或许因为子虚乌有的罪名变得邪恶,而一个罪人也可能因为某些关怀而封闭邪恶之欲。
寻其根本,没有根本。
如果要找出根本,就得说那个“不明是非”的小孩是罪魁祸首,“不明是非”的确就是罪魁祸首,可是孩子是最纯洁天真的,他们本就不明是非。
最后,她只能把一切罪过推到所有成年人的不辨是非上,如果一个人没有正确的判断力,他就得为自己错误的判断负责。而这一牢房的,惨叫的,被折磨到麻木的“无辜之人”便不是无辜的了。
这个结论像闪电一样把卡罗尔的脑袋劈开,良善和道德的厚积云被打得穿孔。而她愤恨地看着弗兰茨,却发现弗兰茨也是“无辜的”,他只是带他来看这些受折磨的人,告诉她,善良其实一文不值!
弗兰茨有些玩味地说:“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嗯?”
卡罗尔顿了一下,说:“我相信他们也只是迫不得已。”
“人类迫不得已会做许多事情,但是您认为即使是迫不得已的罪恶,也是值得拯救的。”
“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饶恕的吗?”卡罗尔问。
“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颠覆的吗?”弗兰茨反问。
权力是最好的,最强力的,颠覆那些东西的武器。弗兰茨这个握着权力的男人,不仅没有改变他们,反倒是推动恶的齿轮。为什么,卡罗尔无法揣摩。因为他就是一个恶魔?不可饶恕?
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是不可饶恕的吗?那得看审判者是谁了。
世界上需要一个绝对的,客观的,没有感情`色彩的审判者来对邪恶进行制裁,可是,要怎么去找这样的一个绝对客观的,正确的,不会犯错的人?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卡罗尔无法想象。因为一旦它有了感情,便会意气用事,变得不公正,但是一旦它毫无感情,便是碾压一切的无情机器,变得使人恐惧。
卡罗尔回忆起巫术之水中黑色的东西。而卡罗尔,到底还是一个人类。
“权力使你疯狂,但是权力也不是万能的。”卡罗尔说。
“嗯,的确如此。”弗兰茨低头像是回忆什么,说,“我想起小时候特别喜欢捉弄人,反正那些贵族小鬼和他们的父母也不敢阻止我,而那些小鬼也觉得我是他们的领袖,绝不反驳我的指令。然后有一天,我做过头了,我让他们去捉弄一个小姐,掀她的裙子。”
“实在是恶俗!”卡罗尔鄙视地看他。
弗兰茨完全不在乎她鄙视的目光,继续说:“因为我是王子,这些小鬼觉得我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权力就是法则。所以他们完全没多想,就追着那小姐扯她的裙子,她就跑。他们推她,她就跑。”
卡罗尔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我觉得特别有趣,那小姑娘不知反抗,她只会跑,而且她只以为这是玩耍,不知道这是对她欺辱,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完全没有分辨力。我的权力越来越大,可以使得那些成年人也丧失分辨力,一旦欺辱没有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就旁观,或者参与到欺辱他人的队伍中。”弗兰茨说得竟还有些自豪。
“您引以为豪的东西实在是令我作呕。”卡罗尔说。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弗兰茨微笑,“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