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见识到江北大营军营整饬,也亲眼目睹了沿江两岸战场,正要反驳,长庚先一抬手阻止了他。
长庚:“要真是没有一条活路,孙兄又何必在这守株待兔地等着我们?”
孙老板:“我在此恭候,只是为了瞧瞧朝中钦差管不管事,倘若贵使不过蛇鼠一窝、尸位素餐之辈,便是顶着北大营炮火,我们也能豁出性命一战!就是不知道钦差大人敢不敢来——我不能给帮里引狼入室,你要查,就自己带着这个小白脸跟我走,把那些个明里暗里跟着你的狗腿子都留在这。”
徐令:“王爷使不得!”
长庚笑道:“求之不得,请吧。”
孙老板拱手抱拳:“请。”
他说完,率先走出去,走了几步忽然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雁王殿下给这卖人rou包子的小酒馆刻的匾,这老土匪的神色终于动了动,只见那上面毫无花哨地刻了四个字——“公义千秋”。
倘若此时有人看见两江总督府上的“雁王”,指定得吓一大跳。
只见这位人前风度翩翩的“雁王爷”把自己房门一关,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一个搔首弄姿的二百五。
杨总督对他们相当尽心,屋里雍容华贵,光是烧紫流金的小金器就好几件,内室中一面一人高的大西洋镜,人站在镜子前可谓是分毫毕现。那方才在外面还立如青松的“雁王”扭着胯就晃进来了,两条长腿扭成一股都不够他发挥的,来到那西洋镜前左照右照,挤眉弄眼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捧着脸怎么照也照不够。
旁边的“徐令”木头人似的耷拉个眼皮,不知是已经麻木了还是怎样,实在没眼看他。
“雁王”啧啧赞叹道:“别的不说,就我大哥这张脸,真是怎么摸都摸不够。”
“徐令”冷笑道:“有种你摸真的去。”
“我这就是真的,”“雁王”摇头摆尾地端起下巴,“以假乱真——唉,你说说,他怎么就不能让我尽善尽美一点呢?既然侯爷也跟着来了,就捏一个出来呗,还编什么他为了避嫌直奔江北的瞎话?”
“徐令”道:“不让你捏是为你好,怕你毛手毛脚地亵渎顾帅那张脸,到时候被玄铁营活劈了。”
“雁王”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了,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欣赏自己这张杰作脸,忽然,一个随行侍卫来报:“王爷,徐大人,杨总督有要事面见,正在外面候着。”
“雁王”与“徐令”对视一眼,“雁王”道:“咱们戏也演了,宾主也尽欢了,下一步按理该是给拖上贼船,行贿受贿了吧?外面肯定有成箱的金银和美人等着,女美人就算了,男美人能留下不?咱家老大吩咐了保存好物证,没说人证怎么办啊。”
“徐令”回头看了一眼雁王那轮廓颇深、英挺俊秀的脸,配上带着哈喇子的“男美人”仨字,顿时一阵胃疼,可还不等他出言讽刺,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外有侍卫大喝令他们站住,来人却不管不顾地往里闯,很快一阵兵戎之声响起来。
“徐令”的脸色倏地变了,低声道:“是我们露出破绽了?还是……”
话音未落,刚才还一脸猥琐的“雁王”神色蓦地一沉,神色与真的那位殊无二致。
只见他上前一步,猛地推开房门,将双手垂在广袖中往身后一背,居高临下地睨着闯进院里那一干以杨荣桂为首的披甲执锐之人。
“杨总督这是什么意思?”“雁王”拿着腔调问道,他身后“徐令”不易察觉地将手伸进腰间,预备好了身份被戳穿后冲杀出去。
谁知下一刻,本来杀气腾腾的杨荣桂突然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回王爷,下官办事不利,本地匪帮叛乱,封锁了扬州府通往江北大营的信路,下官迫不得已,将附近几城城守官兵收拢过来,誓死保护王爷周全!形势危急,请王爷做好移驾的准备。”
“雁王”回头看了“徐令”一眼,“徐令”不易察觉地对他摇摇头,没反应过来杨荣桂唱的哪出,“雁王”只好临时搪塞道:“这事我知道了,杨总督起来回话……”
杨荣桂却充耳不闻,继续朗声道:“下官还有一事,当今天子昏聩无能,国祚将衰,乃至于内忧外患频出,外有夷人虎视眈眈,内有暴民造反,可为诸军无主,杨某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效仿前人,策王爷殿下为天子!”
话音没落,他身后队伍一劈两半,中间四个人抬着一一件衣服越众而出,“雁王”眼珠险些瞪出来,那竟是件可以以假乱真的龙袍!
杨荣桂:“臣为大梁鞠躬尽瘁,当此国难之际,不敢私藏,唯有毁家纾难,一点家财连同夫人嫁妆都已经上交朝廷,换成了烽火票,仍为昏君所疑,实为千古奇冤,倘有明君降世,愿以性命辅佐!”
这番话听起来铿锵有力,如慷慨陈词,实际里面有威逼利诱的三层意思:
第一,我贪赃枉法,全都是被你那烽火票逼的,我有罪,雁王你是始作俑者。
第二,什么匪帮暴动莫须有,我说他暴动了,他就是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