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24.神祇</h1>
早晨,晨光一落,斐初便輕輕地睜開了眼。起身洗漱過後,披上墨藍的殿司長袍,將紊亂的淡金髮絲梳整,戴上做工Jing細的古老銀冠。銀冠上的紅寶石在晨光之中閃耀。
望向窗外,森林沐浴著清透的陽光,微涼的溫度,乾淨的空氣。一切他如此熟悉,他卻感到今日的神殿格外地不同。一種他無法描述的、過度的生機勃勃。
是陛下……
思索著,他走到斯蘿的房前,進入房中。那大床上的人兒側躺著,睡姿端正,容貌安穩而靜謐,一頭美麗的如瀑烏髮散落在床上。
當她醒來,那殿司眼睫低垂,手中撩著一綹烏色髮絲,置於唇邊親吻。無憂、無喜、無悲、無怒,而是——虔誠。
她有些訝異自己竟不覺得冒犯,剛睡醒的眼神慵懶地望著斐初:「……卿對孤的頭髮做什麼呢。」
「吾只是覺得,陛下美得令人崇敬……尤其是您的頭髮。」斐初輕抬起那細長的蔚藍雙眸,悠然一笑,放開斯蘿的髮站起,欠身道:「您該起身準備了。」
「知道了。」斯蘿自床上起來,伸個懶腰,回頭問斐初道:「需要做什麼準備?」
斐初望著斯蘿,是個疑問句:「……您多用些早膳吧?」
「這樣便可?」斯蘿有些將信將疑地皺眉。
斐初笑笑:「吾師是這樣子交代的。」
※
用過早膳後,斐初領著斯蘿,深入神殿後頭的森林。
穿越隨意滋長的荒木、走過被蔓草所附的小徑,有座石門矗立著,掩藏在林中,被世界遺棄於此。
一座極為巨大,卻沒有任何紋飾的門。
斐初停在門前,將手置於其上,以柔美而悠揚的語調,輕輕地頌念咒文。
他溫和的嗓音在森林中靜靜地迴響,隨著聲音起落,那門上浮現了花紋。
華麗、複雜、似曾相識……?
斯蘿猛然想起,她的父親所讀的書籍,皆是以此寫成。
古語。
因太過艱澀,早已隨時代演進,被世人棄用而遺忘的語言。
如今僅存於青蕪殿之中,僅有殿司使用並代代傳承。
一項事物,到底是太過美麗導致孤獨,還是因為孤獨所以美麗,斯蘿已不甚懂。
只隱隱約約覺得……神妒忌著與祂相近之物。
她望向斐初。
他閉著眼眸頌禱,像是歌唱,任何音節、抑揚頓挫皆流暢而Jing準的發出,陽光灑落於他周身暈開了光芒,令他超然而脫俗。
若她代表了黑,斐初大約可以代表白。
她突然有些想毀掉這個人。
想令眼前之人妒忌、爭鬥、掙扎、苦痛——看盡他醜惡的模樣。
撕下那張假面。
斯蘿被自己的想法深深地嚇了一跳,隨即在心中笑了。
原來自己才是醜陋的那一個。
※
當斐初完美地結束最後一個音節,石門緩緩開啟。
門後綠草如茵、天色晴朗、中央一棵樹閃爍著金色的光澤,熠熠生輝。
是另一個世界。
美麗、單純、豪無雜質的世界。
她有些畏懼那樣子的地方。
斐初道:「請吧。儀式在樹前舉行。」
她只得朝著那棵樹向前踏了幾步。
身後之人並未跟隨。
「斐初?」斯蘿回頭,那石門正緩緩關閉。
斐初站於門外,輕輕鞠躬,道:「吾僅能送您至此,陛下。」
「……」沉默地望著石門關閉,站在門外的人,連著原本的世界,一同消失在斯蘿眼前。
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朝著中央的樹木前進,本以為很近,卻不知走了多久。走近後,才發覺這棵樹異常的高大……自樹底向上望,這棵樹直直伸進天空,望不見盡頭。
身上有些涼,低頭一望,自己不知何時,已赤腳裸身。
「……怎麼會。」斯蘿皺眉,低聲喃喃,十分不悅。
她聽見一個親切的聲音。
「……除了妳,不屬於這世界的,便應當排除。」溫潤的嗓音,她熟悉的聲線。
那身墨色衣袍與那暗紫長髮,修長的身姿,冷清的鳳眼。
「……典、瑜?」斯蘿不甚確定地喊。
而那名男子,輕柔一笑,笑的燦爛,道:「吾只歡迎妳、只要妳……只愛妳。」
見此,斯蘿臉色一沉:「……何人,竟敢冒充典隨侍。」
男子笑得更加燦爛了。
他上前,貼近斯蘿,粗魯地將她的臉扳起,指尖用力捏著斯蘿的下顎。
她吃痛地皺眉。
「吾名為迦樹,創造世界的神。」那男子笑容滿面,眼中卻充斥著空無:「你說話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