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23.丞相</h1>
許久沒有這樣子安靜詳和的夜晚了。
沒有床侍,沒有情熱,沒有欲望。神殿中的幽藍螢光使她寧靜下來。
在王所專屬的寢臥中,斯蘿躺在床上,靜靜地望著窗外。風透過窗吹入,寒冷中卻似有若無的溫和,暗示冬之將盡。
她卻感受不到喜悅。
……一年前,差不多也是這時候,上代王與上代隨侍,在王寢中被燒死,屍骨被發現時,是雙雙纏繞的樣子。
神罰。
她與典瑜,若走向同樣的結局,於她而言,也無甚不可。
只是她的隨侍,不會給她同歸於盡的選擇。
她想,他只會靜靜地旁觀一切,隨著時間演進,一切都麻木,腐朽,凋零。
※
暗夜。
美麗的男子,以踩著舞步的姿態,晃蕩著行走於陰影之下。
儘管他走得優雅而輕盈,他其實並不善於行走。於是當那名侍者在諭家門外叩響了門,的確稍微紓減了他腿腳的壓力。
在此人背後輕輕拍了拍他細瘦的肩,舞水在虞蛾回過頭的那一刻,化成水,潛入了虞蛾的眼中,如寄生物找尋宿主一般。
而那宿主並未察覺任何異狀。
就這樣,門開了,諭家的家僕將虞蛾迎了進去,亦迎進了另一位客人。
穿過僅點著少許燈火的門廊,最盡頭有間書房,僕人為虞蛾開了門,裡頭的丞相正在桌前批閱著公文。見虞蛾到來,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筆擱在硯台上,道:「歡迎。」
夜涼,諭夆身上披了件鼠灰色的外裳,近乎純白的冰藍髮絲嚴嚴整整地梳在身後,雖是在家中,他仍然一絲不苟近乎苛刻。
虞蛾在那充斥著壓迫感的氛圍下有些抬不起頭,扭捏著問:「諭相大人,您,您突然找虞蛾前來,有何吩咐。」
「典隨侍今日可有異動。」諭夆盯視著虞蛾,問。
在那雙凌厲眼眸的逼視之下,虞蛾嚥了嚥口水,額角滑下一抹冷汗。
他扯開抹不甚從容的笑:「隨侍大人今日,在紫閣內好好地讀著書呢,您想問什麼?」
「本相聽說,孜續在紫閣中待了兩個時辰。」諭夆冷冷地陳述。
虞蛾姣好臉蛋上,雙眼飄移。
他不想說,然而他不敢不說。
「……虞蛾只在外頭聽見一些。」虞蛾緊抓著自己的袖襬,望著地面,道:「孜續大人問隨侍大人,對陛下的看法。」
諭夆雙手交疊置於身前,身體微微前傾,眼中泛著冷光:「典大人如何回答?」
「那、那時有人叫虞、虞蛾,聽得不甚清、清楚。」他支支吾吾地道:「隨、隨侍大人、說、說陛下只是一介、一介……制度下的、工具……後面、就不知道了……」
見到諭夆神情一凜,眼中釋出了殺意,虞蛾趕緊擺著手道:「是、是虞蛾妄言!諭相大人您……」
「做得好。」打斷虞蛾的話語,諭夆冷冽一笑:「下次你也得如此匯報於本相。」
※
送走虞蛾之後,諭夆起身,眉頭緊皺,在書房之中煩躁地踱著步。
被陛下空置在王寢中等待了一晚,他可以忍。
為陛下所臨幸後,陛下卻前往紫閣,他亦可忍受。
然而他的陛下,他的學生,對那個隨侍處處維護。在旁人眼中是理所當然,因王與其隨侍從小相處,本就親密。他卻明白,陛下望著典隨侍的眼神中,所含之意。
她,從來都不是,用一個王望著臣屬那樣子,去看那名隨侍。
而這令諭夆不能忍受——於公,將動搖整個國家;於私,他不希望……
不希望,如何?
輕輕舒出一口氣,有些口渴,自桌上拿起茶,雖早已涼了,諭夆也不甚在意。然當茶杯湊近了唇邊,視線一瞥,他立刻將手中的杯子甩飛出去。
「誰。」俯視著潑撒在地面上的茶水,諭夆冷冷地開口。
那一刻並無任何動靜。
然而下一秒,四濺的茶水緩緩聚積,房間中的空氣漸轉乾燥,不知自何處而來的水滴皆聚集到了一處,由透明的形體轉化為擁有色彩的實體。
「哎呀。」那半空之中浮現的、魅人而美艷的蒼白男子,輕笑而出:「舞水自認隱藏的極好……您如何發覺?」
「直覺。」諭夆警戒著,道:「水族……來此作甚。」
舞水步履輕盈地接近諭夆,輕笑:「丞相大人,您討厭那隨侍嗎?舞水可都聽見了。」
諭夆靜默,冷淡地望著眼前之人。
只見眼前的男子魅然地一甩那美麗的海藍捲髮,輕輕微笑:「真巧,舞水也挺討厭他的。」
「誰派你前來。」
「……您猜猜?」舞水笑著,一個轉身,勾住諭夆的肩膀。他戲弄似地將唇貼附於諭夆的耳邊,碧綠色的眼斜斜望著他的反應:「諭丞相,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