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蹬上鞋子,然后飞也似的推开通向外屋的门,扑到哥哥的床上。他唤了两声哥哥,睡得正熟的秦漾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接着糖儿就掀开被褥钻了进来。
秦漾被这动静吵醒,他问糖儿:“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糖儿说他害怕,想跟哥哥一起睡。秦漾叹了口气,用被子将糖儿裹住,无奈地拥着胆小的弟弟又睡了一晚。
第二天方梅知晓得后说:“今年冬天糖儿就要去晴湖书院了,现在都不敢一个人睡,我可怎么放心地把你送过去。”
糖儿不服气道:“我只是昨天晚上有一点点害怕,以后就都不会害怕了!”
以后都不会害怕的糖儿那晚抹着眼泪站在屋门口,秦漾心软了。然后糖儿就搬来了小被子,又跟哥哥一起睡了小半个月。他跟爹娘说,是因为他要跟哥哥分开了,不舍得哥哥,所以要跟哥哥一起睡。
阿爹阿娘听后笑了笑,没揭穿他。他们忙着为他入学的事情Cao心。
自入秋后,秦雪文逐渐消瘦。或许是因为Cao劳太久了,他有些病弱咳嗽,且迟迟不愈。
方梅知眼见着心疼,天天劝他别去做活。秦雪文脾气犟,头一天晚上咳嗽到后半夜,咳嗽得连背都弯了,第二日还是听到鸡叫就下床,方梅知拉都拉不住。
秦雪文不舍得歇息,他想攒钱让糖儿去县城念书,想给阿漾造一间屋子,将来作为成亲时的新房。
方梅知常说,要是凑不够钱也没事,她先跟大姊家借一点。方鸾凤毕竟嫁的是县老爷,手头是宽裕的。而且大姊也说了,如果糖儿要去念书,尽管问她借钱。她虽不能常常来看望方梅知母子,但到底是亲这个外甥的。
其实若当时秦雪文夫妇打算将糖儿送去晴湖书院,也就是县老爷一句话的事儿,不用麻烦许先生修书。
可是秦雪文是倔脾气,他宁可累死累活地出门做苦力挣钱,也不肯借方梅知大姊的钱。方梅知每回跟他提起这件事都是又急又气的,而秦雪文认为,需要钱苦一点可以挣,他不想方梅知归宁的时候被娘家人看轻,也不想自己被岳丈岳母看扁。
秦雪文咬着牙做苦活,终于在晴湖书院开院前攒够了钱。
入冬前,方梅知已经整理好了糖儿的厚衣衫和厚被褥,还放了只他喜欢的虎头布娃娃在行囊里头。开院那日清晨,他们一家四口人搭着顺路的牛车去了县城。
秦雪文夫妇带着秦漾和糖儿在县城热闹的街道上闲逛了一圈,给糖儿买了串糖葫芦和一袋蜜饯,还买了一匹布打算回去做衣裳。他们一路打听,一路顺着弯弯转转的街道走,走到晌午,终于找到了晴湖书院。
书院就在晴湖边上,格局雅致,四围皆是山清水秀的,是个念书的好来处。
一路走来糖儿都是欢呼雀跃的。他观赏过书院大大小小的屋子,拜见过先生,接着跟在新书院的哥哥身后去了卧房。
卧房都是八人一间的。八张床连在一起,每两张床中间都有一截木板隔开。其他床上都已放有别人的被褥,唯一的空床是糖儿的,在最里边的靠窗处。
同屋的孩子皆比糖儿大一两岁,他们见到新来的糖儿,都围到他身边问他各种各样的事儿,问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糖儿不怕生,回应得落落大方,还将阿娘买的蜜饯分给哥哥们吃,一下子让哥哥们喜欢上了他。
陪着一起来的方梅知说:“糖儿年纪小,你们作为哥哥要多多照顾他。”
孩子们纷纷点头。看起来最年长的孩子说:“姨娘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方梅知听了这话,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方梅知在糖儿的卧床上铺好了被褥,也就要走了。一直兴高采烈的糖儿这时有些依依不舍了,跟着走出门来,站在门外看着阿娘走远。
方梅知晓得糖儿在看她,走过回廊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挥了挥手。糖儿也对她挥挥手。她心里也舍不得,眼睛酸涩要掉下泪来。最后她心一狠,径直穿过回廊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她跟着秦雪文和秦漾,坐着牛车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此后许久,方梅知还天天念起糖儿。
她总想糖儿在晴湖书院会不会吃不惯,会不会住不惯,晚上有没有踢被子,会不会着凉。好几回她都想要再去县城看看糖儿,每回都被秦雪文劝住了。
秦雪文说,糖儿总是要长大的。
糖儿离开家去念书后,一两个月回家一趟。镇上的刘老农隔几日就要赶牛车去县城一趟,秦雪文夫妇跟他说好了,到了日子,他就去晴湖书院把糖儿接回家来。
糖儿每回到家,一从牛车上跳下来,就甩着个小行囊跑进屋里,告诉阿爹阿娘他回来了。吃完饭时,他就眉飞色舞地跟爹娘讲他结识的伙伴,还有书院里的种种趣事。
秦雪文夫妇能感受到,糖儿在书院里过得很好很快乐。于是他们渐渐安心了。
糖儿回到家后,还是找各种借口要跟哥哥一块儿睡。秦漾摸透了他,他回来那日,秦漾就把他的被褥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