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进里间转了转,竟没找到人。他打开柜子找,弯身到桌子底下瞧,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陆宝儿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依偎上前道:“相公这样的架势可吓死奴家了,你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什么jian夫不jian夫的,哪个不长眼的伙计说的瞎话,我撕烂他的嘴!”
李掌柜一把甩开她:“你少给我做戏!老子不吃你这一套了!”
陆宝儿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到了太师椅边上。她心有不甘地扶着椅子站起来,暗骂了一句“老东西”。
李掌柜向着窗子走去,探出头往下一瞧。窗外是后街,有三两行人走过。李掌柜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肯定是从窗子逃走了!”
他直起身气急败坏地对陆宝儿道:“你这婆娘最好给老子规矩点!今天就这么算了,下次要是让我给碰上了,我非得从你们身上扒下皮来!”
李掌柜瞪着陆宝儿一甩袖,怒意冲天地跨步出去了。
陆宝儿被吼得有些懵,等老爷下楼了,才走到窗边。她已摆不出无辜委屈的模样了,长久地伫立在那儿,面无表情地望着空荡荡的青石板路发愣。
李掌柜猜得没错。当时蔺寒钻进里间后,还颇觉得惴惴不安,觉得待在这里迟早要被揪出来。他趁着陆宝儿跟李掌柜说话的工夫,从窗口一跃而下。两层楼不算太高,他凭借一点三脚猫功夫安稳落地,忙不迭地穿街逃走了。
他逃得急,不小心扭了脚。天公又跟他作对似的,在那个Yin天下起了大雨。雨水哗哗哗全打在他身上。他心道倒霉的事全都让他给赶上了,一路淋着冷雨跑回去。
云子蔚正跪在南无拉真主像前,看到浑身shi漉漉的蔺寒推门进来,一声不吭地把头扭了回去,接着取香祷念。
云子蔚已有很多天不跟他说话了,蔺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云子蔚本来就是性子冷淡话也不多,但也不至于不搭理他。
蔺寒已无暇顾及了,觉得不搭理就不搭理吧,反正自己够狼狈了,也不想被搭理。讲真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初冬天,他淋了一身雨,冻得直哆嗦。他径直走到衣柜前,将shi衣裳脱下,咝咝吸着冷气换上干衣服。云子蔚侧目看过他一眼,那时他已将裤子穿上了,正往身上套衣裳。他注意到就转过头去,云子蔚也缓缓回过头去。
当时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这人真是的,动不动就不搭理他。
他穿好衣裳就去灶房烧热水了,吃完饭沐浴了一回。
睡前蔺寒想到这件事,还是觉得懊恼。“红粉知己”这个词说得好听,全是虚假的。蔺寒才意识到这么久以来,他都是在跟别人家的媳妇偷情,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那是陆宝儿,李掌柜家的小妾。那李掌柜总也不出现,蔺寒早就把他当成透明的了。
他不晓得这李掌柜的性子这样的暴戾凶悍,想来还有点后怕。
蔺寒平日里嚣张惯了,这是第一回碰钉子。这颗钉子着实是又硬又臭,非要在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
李掌柜捕捉了风声,咬定蔺寒就是那个jian夫。几天以后,他带着一群伙计去衙门告状,说蔺寒品行不端,跟他的小妾有染,还说蔺寒在当值时偷闲,根本是敷衍塞责。衙门要是不撤了蔺寒捕快的职位,他就赖那儿不走了。
李掌柜记仇,成心是要让蔺寒做不成捕快。
蔺寒毕竟是知县的外甥。这么一闹,知县姨丈脸上也挂不住。姨丈亲自出面说了句“休要含血喷人”,算是将李掌柜给镇住了。李掌柜一介商贾也不敢跟知县作对。
蔺寒可倒霉了。知县姨丈打算让他做捕头,本来他马上就要升职了。出了这档子事,姨丈也没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人去槐海街找来他,把他喊到跟前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蔺寒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就这么回事呗。李掌柜家的小妾长得漂亮,跟我又讲得来,咱们一来一去的就……”
姨丈听得脸都青了,将桌案拍得晃荡响,厉声骂他混账。
蔺寒说:“其实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的。就喝喝小酒谈谈天,我就摸过她一次手而已。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姨丈脸色由青转紫。他握手成拳,猛地砸在桌子上:“还没什么?人家都告上衙门来了!人家指名道姓,说是那个叫‘蔺寒’的!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摆,往哪儿摆,啊?”
蔺寒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这丢的不仅是你自己的脸,丢的还是我的脸,衙门的脸!”
整个堂间都回荡着姨丈的怒骂声。
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姨丈这么恼怒的样子。姨丈骂完一顿后,他的耳朵里还在嗡嗡嗡嗡响。
升职的事情算是被搅黄了,姨丈还让他停职几天清醒清醒。
蔺寒以前巴不得能歇息,这回能光明正大歇息了,自个儿心里倒是不自在了。
回到家,云子蔚还是不愿搭理他。蔺寒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这个祖宗了,自己每天赶进赶出回家做饭,好吃好喝地供着,怎么祖宗还给自己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