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脾气是不可能发脾气的,只能苦笑一声带他和沁春去食堂吃饭。
吃过晚饭,天完全黑了下来。在沙漠里,白天可能到四五十度,一到晚上,气温骤降到零度以下。
我将我所有的羽绒毯子、羽绒睡袋都拿出来,分给他们,叮嘱两人切切注意保暖。
地上铺了羊毛粗毡子,丁卓钻进睡袋里,主动睡到地上。
我与沁春躺在床上,也累得没有什么话讲,互相挤挤,就此沉入黑甜梦乡。
一觉睡到半夜,我突然惊醒,一摸旁边的床铺,空空荡荡。我心中一突,坐起来,却看到地上也没有了丁卓的人影。
在沙漠中半夜乱走不是好玩的,虽然在基地里,没有危险,但低温与寒风也足够伤害到人。我心里不放心,从枕头下抽出长电筒,下了床准备去找人。
但我还没打开门,就意识到门外靠着人,有低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我绕到窗口往外一看,两点火星明明灭灭,原来是这两人出门抽烟。
外面太冷了,我本来想把他们喊进来抽,却听到沁春提高了一点声音,他在质问丁卓:“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让染春误会的!”
我立刻屏住呼吸,将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好听得更清楚。虽然我一直在说,算了算了,但我的内心深处,依然是想得到一个解释的。
丁卓没有立刻回答,他狠狠吐出一口烟,停顿了片刻才轻轻说起前尘往事。
“我那时候是喜欢你的,只是你一直看不出来。”
沁春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混账话?”
我静静把头靠在窗框上,闭上了眼睛。无论什么时候,听到丁卓说喜欢沁春,我的心都像被割开一样疼。
丁卓的声音依然轻轻的,像在述说一个梦:“不是混账话,是实话。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刚刚醒悟到自己是喜欢同性的,又惊慌又害怕。同学之中,我只同你玩得最好。我们一起做功课,一起参加竞赛,一起打球,我那时候觉得只有你是和我一国的。或者你比我更聪明,速算你比我强,竞赛你比我拿奖多,就连解魔方你都解得比我快,我不喜欢你能喜欢谁?”
“染春知道?”
“染春知道。”丁卓的声音转涩,“高三那年我向你表白,因为太紧张了,把他错当成你……”
“啊!”我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哼,以及拳头到rou的闷响,猜测是沁春揍了丁卓。但我静静靠着窗户,不想管,也不想动。
我回忆起高三那个雨夜,丁卓是怎么走向我的。他绷紧的嘴角,惊慌的眼神,过去了这么多年,依然历历在目。
他说:“沁春,我喜欢你。”
命运残忍,我清楚每一个细节。
丁卓似乎喘了一会儿,又开始继续往下说:“我确实喜欢过你,在十几二十啷当岁的时候。可是后来,后来……”
他似乎是哽咽了:“我深深爱上染春,我知道他是不同的。我喜欢你只是想同你一起玩游戏,想让你知道我也很聪明厉害。可是,我与染春……”
“我至今忘不了那天,我回到家中,就见到他坐在地上,趴在我的床沿打瞌睡。窗外一星两点的光映着他的脸,我坐到他的身边凝视良久。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人生已过完大半,我与染春将白头相偕。甚至我的脑海里都已经想到了退休之后我们要去乡下买块地,盖间房子,我连养几只芦花鸡都想好了……”
丁卓至此终于崩溃,呜咽出声:“我并非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也从未在你们兄弟之间左右逢源,为什么却弄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沁春轻声喃喃:“所以,你想了那么多,染春却什么都不知道?我真不敢相信,你蠢成这个样子。”
我只觉得脸上冰冷一片,一摸,一手的眼泪。
我不欲再听下去,推上窗子往床上钻,却因为心神恍惚,手里的手电“啪”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门立刻被打开,沁春与丁卓抢进来。我抬头看过去,与丁卓双目相接,双双怔住。
门外基地里雪白的照明灯隐隐透进来亮光,照得丁卓shi漉漉的眼睛晶光烁烁。他宛如梦游一般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一脸似梦似幻地对我说:“你听到了吧?染春,我没有骗你,我爱你。”
我深受刺激,往日的自我厌憎与屈辱统统涌上来,那些日日夜夜因为背德而自我惩罚的Yin影攫取了我的灵魂,我控制不住地狂叫:“我不信!不信!”
沁春冲过来抱住我,他捂住我的嘴,不停安慰我:“染春,嘘,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在他轻柔的声音里,我才缓缓松弛下来,停下嘶喊,靠在他怀里喘气。
我看着丁卓,用力看着他,不停不停地流泪。他也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他的眼泪似乎比我还要多、还要凶。
他绝望地呢喃:“到底是哪里错了?是哪里错了?我改,我什么都改。染春——染春——”
我第一次发现,我可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