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制作人来了。制作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几个人不知在商量什么,说的话他也听不见,没一会儿就全无意识了。
黑甜中,熟悉的气味儿又若有似无地出现了。连温度,触感,都有微妙的重现。但在脑中却无论如何不成形。
在医院里醒来,消毒水味儿让白十一恶心想吐。
推门进来的人不出意外的是杜岩。
山穷水尽人嫌狗弃,他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朋友而已。
杜岩站在床头看了他半天,只说了两个字:
“十一……”
一个名字让他说得如此酸楚凄凉意味深长,白十一不禁苦笑。
“你这口吻,好像念话剧台词。”
杜岩没笑,又说:“B台恐怕是不会留你了。”
白十一愣住,又释然,还是问:“没有回环的余地么?今天的确是我的错,我愿意扣工资啊……”
“这不是你的错!”杜岩的声音一下子沉下来,额边似乎浮出青筋。
“那天,林不换录完第三小节说一定要见你,制作人才去找你。在杂物间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只剩半条命了……要不是林不换,你就死了。”
白十一楞楞地,半晌,啊了一声。
他暂时动不过来脑子,不知道林不换为什么要找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了么。
“林不换那边的人已经跟节目组谈了。你的工作合同取消了,对方愿意赔付你一笔损失费。你先安心养病吧。”
白十一想了一会儿,其实也想不起什么,又问:“那我接下来的工作……”
“林不换说,如果你愿意,他会为你安排重新……”
“我不愿意。”
杜岩的表情又苦起来:“十一……”
“林不换人呢?”
“他有急事,等不及你醒,就走了。”
想了想,又说:“你已经昏迷72小时了。”
白十一又啊了一声,露出抱歉的神色:“对不起,耽误你们时间了。”
杜岩劝不动他,公司里又来电话催他回去,就走了。
白十一想起杜岩恨铁不成钢的脸就心酸,但林不换的人情,他是决计不会碰的。
心里最后那根弦绷得很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他可以流血流汗,对别人点头哈腰,但就是不能接受那个男人的恩惠。
难道这就是杜岩说的小孩子心性?
白十一也想不了太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医院住了几天,好在医药费都是台里cover。白十一也心平气和理所当然地养病。出院那天杜岩出差在外,白十一自己回家。
走到那一片街区,远远抬头,白十一就觉得不对劲。
加快了脚步走到楼下,往上看自己的楼层,墙壁一片焦黑,窗户也全卸了下来。大白日里像个黑洞,看得白十一全身冰冷。
跑上楼,房门也拆了,家里黑焦焦的,已经不剩什么东西。焦灰和尘埃铺起来,说明烈焰浩劫到来时这一屋死物的软弱无力。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邻居听见有人声,出来看见白十一像是松了口气。跟他说前天就发生了火灾,但不管怎样都联系不上他。白十一的房子是杜岩联系租的,杜岩换了电话号码。好在房主三险齐全,来了之后发了一顿脾气,也没打算让白十一赔偿。
只是房子没了就是没了。
邻居又不咸不淡地安慰了几句,就回去了。白十一在门口愣了会儿神,走进烧得一干二净的屋里,坐到窗边。
自己在床上抽烟,在沙发上吸大麻,打火机的小火苗多少次舔上他的床铺和皮肤,却都恶作剧似的安然无事。
这次倒好,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烧成这样。
白十一想,说是节目组纵火报复,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也没资格追究。
他们不能不给林不换面子,所以赔钱。但也没必要给白十一面子,所以放火。
白十一用力眨眨眼睛,把零丁酸涩和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都挤掉,劝说自己只是被害妄想症发作。
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岩住的是单位宿舍,四人间,行军床,他不可能再去添乱。
剩下的赔偿金也勉强只够一个月的房租。
找房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白十一抬胳膊都觉得无力,瘫在窗边,直到被凉风激得打了个喷嚏,才发现万盏霓虹换了一轮明日,新的夜又来了。
看路人们疑惑的眼光,觉得再坐下去恐怕要被当Jing神病抓走,白十一只好下楼。
S城是夜灯红酒绿阡陌纵横,白十一却在汹涌的人chao中不知所措。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对于人类这种社会性动物,是人间惨剧。
加之没有房子,没有工作,他大概可以做社会lun理剧。
白十一打算去公园长椅上窝一夜,明天再去找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