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简刚从浴室出来,吹过头发,便听见敲门声,心知除了宋小武,也没有别人会来,多半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要他帮忙。
宋小武抱着一堆礼盒在椅子上坐下,见姚简似乎是准备早些休息的,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爸爸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姚简一愣,道:“可能是前些时候比较劳累的缘故。”
宋小武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道:“那高秘书这些东西送得不正合适吗?怎么反而惹爸爸生气了?”
姚简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却并不回答,只道:“既然你回来了,就多陪爸爸散散心。”
宋小武点点头:“我就怕说错话嘛。”
姚简见他不依不饶,明知事情与他无关,心里却仍旧有些动怒,沉默一会儿,才说:“高秘书年后要调到嘉南去,今天来向爸爸辞行。”
宋小武认真听着,实则却是不明就里:高秘书作为姚简的秘书是有干部编制的,调动到地方工作再常见不过,难道是因为什么过错被降了级?那也不至于让爸爸生什么气啊,还是说怪他辞行来得太晚?更不大可能吧...
姚简将他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等他琢磨够了,这才开口:“以后在家里,别提林阿姨就行了。”
宋小武闻言立即抬眼看着他,又惊又疑。
姚简见他不知又想哪儿去了,不得不多解释一句:“高秘书是林阿姨的儿子,以后他们就回嘉南定居了。”
宋小武从前确实不知道二人这一层关系,不免有些意外,想了一会儿,才算接受了林阿姨以后都不再回姚家来的事实。
“早点回去休息吧。”姚简站起来,语气还算温和地说道。宋小武心里还有些失落,也没心思留意现在是几点,依言起身:“嗯,大哥晚安。”
姚简看着他出去了,随后才发觉,这回宋小武没求他什么事儿,好像就是关心老爷子的情绪状况来了。
心里不禁嗤笑一声:到底老爷子宠他。
宋小武关心老爷子是不假,不过这一回他也算别有那么一点儿用心:让宋韵梅一个人过年未免太冷清,他准备年三十不在姚家这边过。若是老爷子心情好些,多撒几回娇总能磨得他老人家点头。
可惜看如今这架势,没有顶正当的理由只怕是不容易告假。宋小武眼珠一转,决定编个“外公那边的亲戚”要接他团圆当借口——说起来,宋韵梅也千真万确是外公那边的亲戚嘛。
对于宋小武外公外婆那边的事儿,老爷子确实不曾多干涉过。然而宋小武却一时疏忽了一点:对于他这个儿子,老爷子还是有权干涉的。
“这么多年不来往,如今倒想起你这个侄孙了。”
“他们也是才来京城嘛,”老爷子脸色不豫,宋小武辩解起来也就有些底气不足,“之前一直住在老家。以前听外公说,他大哥二哥家孩子都多,单是供他们上学就够辛苦了,哪还有上京走亲戚的钱...”这话倒不假,不过都是外公过世后,外婆向他念叨过的,至于那些亲戚,也早已断了联系。
老爷子看他一眼,缓声道:“爸爸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不过‘亲人’这两个字,不是单凭血缘就能维持,还要看朝夕相处。”
考虑片刻,到底预备让一步:“既然你说是你外公的兄弟让你过去,想必他们一家老小都在,大年三十的,你不在自己家过年,跑别人那儿去算怎么回事?”
“可是...”宋小武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我已经答应会过去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老爷子听得他竟学会先斩后奏了,不觉皱起眉头:“便是答应了,初三初四过后随便哪一天去都可以,也能叫言而无信吗?”话说到此,大约是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严厉了,老爷子顿了顿,才继续道:“无论如何,你毕竟是姚家的孩子。”
可我也同样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宋小武在心里说道。他又斟酌了一回自己的语气,这才开口:“爸爸,我就去这么一天,初一就回来。家里不是还有太太和大哥陪着您吗...”
“好好好,”老爷子点头道,“你自己主意打定了,自己去就是,何必非要我同意?”说到这儿,愈是气这孩子不知轻重好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起身便要走。不料刚起来却险些一趄趔,宋小武赶紧上前搀扶,见老爷子气得厉害,不禁也着急起来:“爸爸,您别动火,先坐下...”
老爷子撇开他的手,自己在沙发上坐了,缓过一口气来,见宋小武万分紧张地候在自己面前,这才不冷不热道:“去把降压药给我拿来。”
“唉。”宋小武赶紧三两步去开抽屉拿药,又接来一杯温水,递到老爷子手里。
待老爷子服过药,宋小武又扶着他上楼去休息,至于不在姚家过年的事儿,只得另找机会再提。
然而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七,期间宋小武又几次提起这话,无不被老爷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来去去终究不肯松口,宋小武再多缠得几下,也逃不过到底被一句“把降压药拿给我”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