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气味的绿裙子已经褪了色,绿袖上的金铃铛表面爬上了一层青碧的锈,响都响不动了。
当天午后,明光宫前烧起了火,两个西域来的大和尚一个清秀一个粗野,闭上眼睛,却是如出一辙的冷慈佛相,超度亡灵的佛偈被他们念得格外温柔绵长。
不少宫人都探头去看,只见那骇人的女尸被烧成了一把飞灰,又和一串烧不化的金铃铛一起被装进了一只布袋,大概怕漏,简昉在布袋外头又裹了一张半旧的袈.裟。
他就这么跟个武夫似的,带着活着的师弟、死了的师妹和沉默的十八做鸡人原路返回了九回岭,然后算了算,钱不够。
老国王出手大方,但他一发善行就多了十八张嘴,一行人已经穷到了一边赶路一边挖地皮菜的地步,穷酸得都不像公费出行了。
简昉只好牺牲简昭的肠胃健康,又往回走了几步,大手笔地买了辆运鸡车,把那一破庙的待宰鸡都拉走了,并且还在做发个小财弥补亏空的美梦,在简昭的呕吐声中,勒令十八做鸡人边走边制作扒鸡进行售卖。
一开始,“专业做鸡”奇货可居,但简昉狮子大开口地要价二十文一只,故而没有几个缺心眼问津;再走了一阵,简昉意识到做好的鸡是会坏的,瞬间打了个对折再对折,五文一只,鸡美价廉。但这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大漠,发财大计面临的是千里无人烟的窘境。
简昉胜不骄败不馁,信誓旦旦,声称一到和阗,就连坏鸡都会被爱吃鸡的和阗人民高价抢购一空,于是十八做鸡人貌似爱信不信地加快了做鸡的节奏,生怕产量赶不上需求。
——然而和阗他娘的关大门了!
简昉对自己的运气很服气,一边叫做鸡人们把快坏的鸡一文钱贱卖掉了事,一边黑着脸从大周军那里赔老本买了两包粮,好让还没做熟的鸡们保持打鸣。
所以就在一文钱一只鸡的行情下,大手笔给一颗银子的客人确实是简昉眼中的瑰宝,他生怕人听不见自己的谢意,吼道:“谢谢您啊!”
那书生一头雾水,摊开手心,“干嘛?不找钱吗?”
简昉粗声粗气地喊了回去:“找不开!”
书生气坏了,“啪”地一拍桌子,威严顿生,“黑店吧你们!”
伙计猴躯一震,简昉连忙欠了欠身,解释起来,“不是,其实我们这是实——”
那书生砸疼了手,莫名其妙地抖了抖白条鸡似的爪子,自言自语道:“嗐,黑店就黑店呗,又不是我的钱,爱找不找。”他扯嗓子喊道:“二公子!来吃鸡!”
他家二公子也戴着斗笠,慢腾腾地下了马,带着个老头,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简昉见过不少王族人,只消远远一看那身子板那势头劲,就知道是锦衣玉食加发号施令惯了的人,一时脑中“唰”地灵光一闪,想起了吴微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当时顿感这个也是同道中人。
大和尚想翻个白眼,但是牵挂着自己找不出钱来的茬,愣是没敢,移开眼睛问候了一下师弟,“吐完了?”
简昭盯着走过来的不是东西的东西,没说话,用表情说明了“师兄我也不喜欢他”。
简昉安慰道:“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回去师兄给你打水洗眼睛。”
那个二公子一手背着,一手握着把黑骨折扇,走到近前,第一件事就是皱了皱鼻子。
书生说:“咋了?吃鸡啊。”
二公子一边试图用扇骨试试桌上有没有灰,一边说:“有味。酸的。”
这句嫌弃一落地,简昭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讨厌,扶着禅杖一弯腰,“哗啦啦”地吐了出来。
二公子摸灰的手停在半空,可能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地仇视了。
简昭吐完了抹抹嘴,傲慢地抬头看天。他师兄很尴尬,“不是针对你,不是针对你。”
书生说:“人家不是针对你,你吃吧。”
二公子把折扇收了回去,云淡风轻道:“不吃了。”
老头连忙点头,“小林,吃坏的东西吃多了,那肠胃能好吗?你看这个小和尚,哎嘿他长得还挺好看的……不是,你看这个小和尚,不就是吃鸡吃坏了吗?”
简昭从生下来起就是全和阗首屈一指的好看,从小就在大乘寺当门面,平时有事没事跟着方丈长老们满世界跑着讲经,故而一直被人看得很紧,这辈子还真没吃过鸡。
所以简昭本来都在平心静气地擦那串结了绿锈的金铃铛了,当下一听这老头擅自安排自己吃了鸡,肚子里一阵翻搅,猛地一弯腰,继续“哗啦啦”了起来。
简昉给师弟拍了拍背,“吃,没事,昨天刚做的。要是吃出了毛病,来大乘寺,洒家一定赔钱。”
二公子慢条斯理道:“你们是大乘寺的?”他一掀袍子,在唯一的那张小凳子上坐下了,“我能坐会吗?”
简昉嘀咕道:“你坐下了才问的,那我还能说啥?”
二公子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简昉立即说:“对,我们是大乘寺扫地的。”大乘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