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围上前来,关心他肩上是否多了猎物什么的。
她们较他死去的爹娘稍长,大多不是死了夫婿长年守寡,便是丈夫与儿子长年在外地挣钱养家糊口,所以看待自己总有种对待自家孩子般的殷切。说来这村里多半老的老、弱的弱,有些气力的年轻人和他一样守着打小长大的故土,算来倒也没几个,多的是留下老小离开奉天的,即便得守着这土地对而言多少是有些不得已。
就和他在白芜山上一时鸡婆吓跑抢匪,近瞧见了那熟悉的家纹才发现对方是霍家当家一样,总觉有些讽刺。
「怎么这回是两手空着回来呀?」梅婶向来眼尖,对他也算照顾,再怎么样也会挑些他猎的野味买,不至于要再上一趟市集才能卖钱,哪怕不是个好价钱,但这般心意他也领在心里。
「大家伙都说回来得晚了便是猎了个大的呢。」花婶接口。
「是非得要这么想,不然心里能不挂着么。」春婶一脸担心地拍了拍岳峰的臂膀。
几位婶婆你一言我一语,起初是有些招架不住,特别是不时有意无意地绕着他的终身大事打转时,虽不难听出是待儿子般地字句关心,可也够让人一股脑地想闪了。至今,这些个话岳峰听久便也惯了,随她们说去,只捡了个不轻不重的话提上几句,缓了缓面色什么也没多说,「这趟上山不是个时候吧,毕竟开始冷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哪个不想找个暖和的地方避避。」
「哎,可也得要有钱才有暖和的地方不是?」杨婶叹了好大一口气,「这收租的就跟着冷风的尾巴来,想避都无处避呀。」
一提及收租,岳峰的神色暗了暗。没猎个东西回来卖钱顶多饿个肚子,可欠人的这下就更加还不完,欠的人正是身为地主的霍家。他们家世世代代赖以维生的土地与其上遮风避雨的房子,全是霍家的,与村里守在这儿几代的人们一样,哪怕少壮离开奉天到外地讨生活,老小依旧在此,此处仍然是他们的根。
岳峰面向田地蹲下身子,摸了摸田里混着雪花的土,该要是秋收之时,这地却已连一年最基本的一获都难有原有的收成。爹娘曾经说过他们年幼时的那丰饶之地,似乎当真全在他还没出生时的一场地动天摇给带了不见踪影,最后成了现在这般贫瘠。
几年过去了,他仍是年年在田里种些作物,这种不活就换点别的,起初还够他一个人温饱也就谢天谢地,之后却渐渐地只生得了杂草,非得让他上山猎些什么、砍些柴来挣钱贴补;离山脚近的,木给伐得差不多了、得随身带着的凉草给摘得所剩无几了、连个动物影子也没了,便只能涉险往深里走,可更多时候连这样都没法挣到什么。就如这回,生了翅的、四只脚的全没见着,反倒遇上了会与他们这些佃户讨租的大地主,还当真是跟着寒风的尾巴来,紧跟不放似地。
「说到收租,」收租对佃户而言是件大事,大家自是关心得很,梅婶应和着,「霍家分了家,咱们这儿全归在新的当家霍三少名下,以前嘛,霍大少肯给欠租,没用租逼死咱们,可就是一年一年利滚利,三辈子还不完,这辈子也只能和这地这房老死绑在一块儿,离不开奉天;霍三少若是不肯给咱们欠租,还要连带还那些没清完的,那可怎么得了?」
花婶接着道,「管事的向来都是霍大少,行事作风多少也清楚,只要不越了他大少爷的雷池也就能相安无事,可这三少爷……」
岳峰听着,想起了在白芜山上偶遇的人。那大轿与衣饰上能有家纹的,想必就是身为当家的霍三少了,看来不过就像是一般的富家子弟,不着华服也能从眉宇间的傲气探知一二,衬着仍带了些稚嫩的模样,看来就是个年轻气盛又爱虚张声势的了。而对于为何一个富公子会出现在白芜山中段,那非必要绝对没有人愿意涉险之处,倒是毫不感兴趣,只当是富少爷不识凉草那般的无知罢了。
岳峰也仅想至此,便任由婶婆们继续谈论着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霍家三少,嚼舌根他向来是不爱的,可他不恼也不喜,嚼的事与他无关,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他一手自顾自地从衣襟里掏出只鸡尾羽,再从布腰包里拿出个小铁罐,身子稍稍移了个方向,手横过了田间搭起的矮篱笆,掌中的土掺和着的已不只是薄雪,而是沾了带着黏稠与异味的黑脂水。
居然渗到这儿来了。岳峰眉头微蹙地想着,一面用鸡尾羽沾了些黑脂水滴进罐里,一面看着浸在混着黑脂水的土中那才冒出个芽便死了的苗,果真是这黑脂水是让土地什么东西也种不活吧。当年做些农事整地时,渗出黑脂水的那小块地不过多久便也什么也种不出,没料到就算篱一围也只是白费工夫,这下连这里都浮出黑脂水,这田也真算全毁了。
起先发现这田里无端冒出黑脂水时,婶婆们吓得以为他得罪了土地神,因为这儿独独他的田有此异物,流经之处尽成什么也种不成的荒田;而没沾上黑脂水的田地,能有些收成也全缴了官府的粮税,给霍家的佃租从那年起便不时靠这些婶婆们相互帮忙担着,哪怕她们要个温饱也得千辛万苦。但也多亏了她们,他才不至于面对收租的只能两手一摊,一文钱、一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