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沈泊如正要询问的时候,小哑巴却纵身前跃,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响,他跳入了漳河,倏尔不见。
沈泊如来不及多想,随着小哑巴一起跳了进去。方一入水,冰冷的河水若质地上等的丝绸,层层包裹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画面。
这些是张家村的过去。
就算那些村民故意忘却了曾经,隐瞒着不愿去回忆。但万物皆有灵,这片土地上的草木还记得,流淌村中的河水也记得。
它们将这些事情转化为画面,逐一呈现在沈泊如这个外人的脑海之中。
他看见了很久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漳河自古水患频发,世代都有供奉河神的习俗。他们在河边建起神庙,祈求神能够保佑村子,不再受水患侵扰。
不知何时,这片土地上兴起了活人为祭的风俗。村民们会挑选出一位品貌皆优的女孩子,作为“河伯之妻”,投入漳河河底。
被选中的女孩子自然是不愿意的。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对未来充满畅想的时候。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们会遇到一名意中人,然后快快乐乐地度完一生。
而这些美好幻想,却因一个所谓的“河伯”,没入了河底泥沙之中。
那些被选中的女孩子们会哭喊,会跪在地上哀求,说不愿意伺候河伯。这时候,以巫师为首的村民们就会跳出来,指责女孩不遵规矩,不顾村子安危,并说:“能被选中伺候河伯仙人是你的福气,别不知道好歹。”
他们这副嘴脸落在沈泊如眼中,可谓是十分恬不知耻了。
女孩子会下意识向双亲求助。然而她们会发现,自己家里面站满了来“劝导”的村民。母亲被他们挤在角落里一声声抽噎着,父亲则远远蹲在门台上,背对众人低头叹气,一言不发。
明明是人,却冷漠得如同鬼怪。
接着,村民们会挑选出一个黄道吉日,在漳河边搭起高台,女孩子会被迫换上喜服,打扮好,绑在竹筏上,随水漂流。载着哭闹女孩的小小竹筏,和着高台上的欢欢喜喜的歌吹鼓乐声,在全村人的注视下沉入冷水之中。
沈泊如一点点坠入河底,河水在他眼前层层荡漾,显出一个又一个女孩的面孔。她们都很年轻,也很漂亮,但脸上都是一副凄哀的表情,定定地瞧着他,似有话要说。
沈泊如伸出手,女孩子们的身影瞬间消失了,像融进了漳河河水,化成了碧色的波纹散去。
画面一转,某年初春河水解冻时,张家村为祈平安,又开始为河伯娶妇。不过这一次于以往不同,载着女孩的竹筏行至水中央,即将倾覆时,却被河水抬了起来。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只见天光破Yin云而出,被几束灿灿阳光照耀着的河面漾起万千涟漪。一袭青色衣裳的神女,扶起作为祭品的女孩子,踏过重重水波,送女孩回到了岸边。
她轻轻擦去女孩子脸上的眼泪,温柔笑笑:“回家去吧。”
初春,有神女青衣,踏碧波而来。
村民大惊,纷纷跪拜下来,口称神仙保佑,希望漳河不再闹水患。
漳河神女什么话都没有说,化为清水归去。
从此后,村民在漳河边为她盖了一所气势恢宏的神女庙,日日焚香祷告。
然而漳河神女再也没有出现过。
随着时间推移,恢宏的神女庙也破败下来,成了野兔杂草丛生的荒地。
可是沈泊如看见,漳河神女一直都在这些村民身边。
每年春,漳河神女都会化成一名青衣少女去往村中农田。她会提着桶清水,看到哪位农人累了,便会为他舀一碗水解渴。
农人若问她是谁家姑娘,漳河神女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老丈别问啦,你放心,我也是这个村子的人。”
说完,收好小水桶,迎着阳光向其它地方去了。
农人瞧着漳河神女离去的背影,他实在不记得村里有这么个人物,想打听一下,奈何村民大多,也就作罢。
有时候漳河神女会躲在河水中,悄悄地看村民们祭拜她的场景,与他们一起哼唱起轻快地悦神曲,并扬起一圈圈碧波。
漳河神女还会偷听那些少年男女私底下说的情话,还认真记下来,等以后遇到心上人之后对他讲。
她真的很喜欢这片土地,很喜欢这些人。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可三个月前,事情发生了变化。
村民们都做了同一个梦。他们梦到了一位手持铁锤的魁梧大汉,大汉自称河伯,污蔑漳河神女是河妖而非神灵,靠卑鄙方式抢夺走了他河神的位子。
这位河伯还问村民们想不想去能让人“长生不死”的地方。
村民自然不信梦中河伯的鬼话。河伯为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说自己明日会在众人面前现身,展示神力。
于是,河伯化身为一个算命先生,在漳河河水大涨之际,以一己之力压下湍急水流,使之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