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他们几个对付陆兄,显然还是不够看的。”
陆小凤正要说话,花瑞却走了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托盘,一脸歉意道:“陆公子,实在对不住,城中现在已没有什么粮食,只好委屈你了。”
陆小凤笑道:“放心吧,我现在已经饿到连桌子都能吃下。”
花瑞行了一礼便退下了,陆小凤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取出托盘中的碟子。
纵然他已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却仍然大吃一惊,昏黄的灯光下,他捧着的碟子中,竟只放了两个黑黄色的窝头。
不,那东西可能已不能被称作窝头,那是由各种杂粮搀在一起做成的一团面,虽然已被花瑞细心地热过一遍,拿在手中,却仍然硬得像块石头。
陆小凤怔怔地看着这两个窝头,他已说不出话来。
他与花满楼自小相识,自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花满楼便是江南首富花家的七公子。
他是家中幼子,又自幼失明,从小便被父亲和兄长细心保护。
他虽然一向不在意吃穿,但所用所食无一不是舒适Jing美。
而现在,他却困在这座城中,离开他的小楼,任由他的花草枯萎。
他住在这么一间窄小的卧室里,用这样的粮食来充饥。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他挺身而出挡在风雨面前。
他承担了太多他未曾承担过的责任,忧虑了太多他未曾感到过的忧虑。
他甚至打算为此牺牲自己的性命。
陆小凤忽然鼻子一酸,他已不知该说什么。
花满楼接过他手里的盘子,细心地帮他将窝头掰成小块。
他温声道:“我知道陆兄从未吃过这样粗糙的饭食,但还是勉强吃一点吧。”
陆小凤忽然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有歉意,有懊悔,也有无限的心酸。
良久之后,他却挤出一个微笑,道:“花兄,对不起。”
花满楼笑了:“我这辈子,除了小时候,好像再没听过你的道歉。”
陆小凤也笑了,他忽然回忆起来,小时候他很顽皮,总是能想到各种方法捉弄花满楼,那时花满楼的涵养还没有现在这般好,每次都会生气不理他,于是他又整天追在他的身后道歉。
只是,自花满楼失明后,他再也没有捉弄过他,他陪他一起度过刚刚失去光明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便在心里想,就算花满楼永远不能再像常人一样生活,只要有他这个朋友在,他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好在,长大后的花满楼并没有成为一个需要被他保护的人,他不但能照顾好自己,更能照顾好身边的人,此刻,他甚至照顾了全城的百姓。
陆小凤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一时的逃避,一时的孩子气,将自己的朋友置于如此之地。
他忽然叹息道:“花兄,我想,麻烦这件事情,我以后还是不要逃避的比较好。”
他只逃避了这一次,已足够他后悔终生。
花满楼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着帮陆小凤倒满一杯茶。
陆小凤也没有再说话,他拿起花满楼为他掰好的窝头,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本文设定,虽然花家在常州也有生意,但祖宅却在金陵,花满楼是一个人住在常州的。
☆、桂花
陆小凤从不是一个贪睡的人,但他醒来时已是午时。
这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劳累,也许是因为他已见到了花满楼,所以无比安心。
对于一个长途跋涉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长长的睡眠更能恢复活力。
他睁开眼睛时,已觉得昨日的疲惫、孤独与痛悔都变作过眼云烟,他还是那个坚定从容的陆小凤,无论到任何时候,都可以微笑面对一切,他不会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他起身推开窗,让阳光照进屋里,生机勃勃的光线为一切又重新染上了希望。
花满楼已经不在了,桌上放着留给他的两只窝头,旁边还摆着一只细白瓷盘。
陆小凤坐下时才发现,盘中竟放着几块桂花糕。
糯米晶莹剔透,桂花清香扑鼻,在两只黑黄色窝头的映衬下,它们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属于这个时空中的东西。
天下人都知道,陆小凤爱喝酒,但天下很少有人知道,陆小凤还爱吃甜食,桂花糕便是他的最爱。
从前,他当然可以随时随地,想吃就吃,可此情此景下,他竟不知花满楼是从哪里为他找来的这几块糕点。
盘子下还压着一张雪白的纸笺,陆小凤拿起来打开,正是花满楼清隽潇洒的字迹。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桂子飘香,时节尚早,所能找到的,唯有这桂花糕。
潦草以代,盼陆兄既见桂子,便可尽涤烦嚣。【注1】
陆小凤望着手中的信笺,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微笑,却不由地鼻子发酸。
花满楼已受了太多的苦,承担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