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
在现下的境况里,轩辕慕澈显然被困在“只有从大凌王室手中拿到鲛珠,才能救活落璃”的逻辑中,在没有作者新的干扰下,他没有任何其他途径获得救治的方法,而结论就是,他将得到鲛珠,医治好落璃,眼见女主大限将至,我却仍在阻碍结论与前提的咬合过程,总不免尝点苦头。
过了几天,北上的使团终于功成身退。
冷寂了许久的宫廷终于迎来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众人都显出些欢喜来,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设列仪仗,准备祭祀。我数了数日子,三月之期,还剩十天了。
第二天他们就要接受大凌最热闹的洗礼,宫人们还顶着雪打扫庭除,我坐在殿外的阶梯上,放眼望去,天地宫宇的细节已经被雪花点缀得模糊,脚下的大红地毯像一条干涸的血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身上盖上了一件貂毛的斗篷,我一抬头,一脸焦急的小石子又往我手里塞个手炉。
我微笑道:“没事的,朕不冷。”
“您可别说胡话了,地面这么凉,您又只穿着贴身的衣物,这些不长眼的奴才又只管自己手上的活计,也不来给您添件衣服,您若伤风了该怎么办?”
我仰头看向密密洒落的雪点,似乎有一片雪花落进了眼里,眼睛一凉便落下泪来:“原来是没感觉的,你这么一说,倒真觉得有些冷了。”
小石子愣愣看着我转头朝他流泪微笑:“少,少爷,你,怎么了?”
“小石子,朕问你,我,刘荣,是不是很喜欢慕容钺?”
小石子犹豫了半顷,方低头道:“自少爷同三皇子绝交后,我几乎没听您提起过他。可是,您当了皇帝之后,就对慕容公子着了魔似的,之前喜欢的小倌都不要了,后宫里也不添人,除了政事就绕着他转。除却落水那一次,你还差点被未服下软筋散的慕容公子抹了脖子。可是您,好像从没有怪过他。”
“阿钺刚走那几天,我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对吧?”
小石子点点头:“是。您总是生闷气。”
“对啊,我很生气,分明我不应该这样子的,却左右不得自己的心思。”我勉力笑了笑:“想来你也看得出,自落水过后,我变了许多。我想着不再执迷于慕容钺,想同他好好相处,兴许还能成为朋友。我是我,怎么会和先前的刘荣一样呢?”
我掏出一张纸来,道:“几天前,我收到前线探子的密报,说是慕容钺进了敌国大都,已经连着三天没传出消息来了。那夜,我竟然梦见他出了事,醒来时枕头都shi了。小石子,你说,我和他相处不过半年,纵他真出了事,也不至于七上八下恨不得立即北上去见他,兼之,平日里也只是斗嘴抬杠,哪来那么深重的交情?”
御书房他念折子的声音,一起用膳时下意识感受到已不存在的他嫌弃的眼神以及枕边渐渐凉掉的温度,失控地跳到我的生活中,这到底是谁的怀念,我真的分不清,最后只好消了气,一股脑地都接受下来。
小石子扶上我的手,道:“主子,这儿冷,您先回屋好不好?”
我抽出自己的手臂:“不必了。里面太热,热得我脑子一团浆糊,没法好好想事情。”
“主子,”小石子的声音也黯淡下来,“我知道这两个月,你很想念三皇子。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落在眼里的凉意钻到心坎里,我由小石子扶起,向着开着血盆大口的宫殿走去,迈入门槛时终于忍不住:“小石子,若是有一天我不见了,你千万不要试图查询我的下落。记住,带上足够的银两,逃得越远越好,隐姓埋名当一个小老百姓,你帮了我良多,我却没什么能回报你的,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小石子突然红了眼眶,梗咽道:“主子怎么又说这种话,当初我们起事时,您连自己的退路都没留,反而给奴才找了个替身,最后不也平安无恙吗?”
我忍不住摸摸这个只有十六七的孩子的头,道:“想到冥冥中,有一种不可抗力,规定我应该爱什么人,做什么事,我总是觉得难以忍受。但不知为什么,偶尔也会很感激,像是从未被世界遗忘,莫名无法控制的感情,水到渠成般遇到能改变我的人,若是这样走下去,就像前路有灯光的指引那般安心。”
我取出两份几删几易的信稿来,让他将旧稿弃了,将新稿用信封包上,让他将信放到我的寝居里。
无论如何,我已经尽力打出了SOS的字样,现下所能做的一切,除了等待,就是做好准备。
终于,在雪下得最大的这天,慕容钺一行人回来了。
听到殿堂门口传来的宣召,我的心跳突然被那响起的不甚清晰但笃定规律的脚步声搅乱了。我站了起来,顾不上小石子侧身靠近的探问,朝门口大步跑了出去。我只是从奏折上得知他纵横捭阖间谈笑宴宴,从探子那知道他感了点风寒,但却不知道那砭骨的朔风怎样粗砺而深刻地斫伤了他的容颜。我就这样冒冒失失跑出去,手足无措地像是第一次给一个女孩子送一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