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睡夢中,突然覺得胸口微涼,平時睡得很熟的他,在渾沌間醒來,看到女人坐起,光裸的背部在黑暗中映出一片蒼白。
「絹,怎麼了.......」
他揉揉眼,也跟著坐起來,手掌撫上女人背部,觸手是濕濕的冷汗。
「妳又做噩夢了。」
少年抹去女人背上的冷汗,把她攬入懷裡,她總是這樣,靜靜地驚醒,也不吵他,但兩人每次都互相抱著睡,他失去她的溫度,就會跟著醒過來。
「又把你吵醒了。」女人帶著歉意答。
少年搖搖頭表示無妨。
「我睡不著了,還是出去走走吧。」女人掀開被子。
「不要去。」
少年平常不會阻止女人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但他直覺知道女人只是怕他睡眠不足,不是真的想離開這個被窩,離開他身邊。
「你還要上課。」女人果然如此答道。
「明天是星期六。」
「哦........瞧我,過得日子都不記得了。」
女人發出一聲嘆息似的輕笑。
「妳先進來,今天很冷,哈啾!」
少年故意打了個噴嚏,如他所料,女人馬上拉過被子,把兩人都蓋住。
「阿磬,你不能生病。」女人說。
自從事情發生後,女人變得非常在意他的健康,少年知道這是因為女人現在孤立無援,所以很害怕失去他,即使如此,他還是感到被在乎和被需要,並且因之覺得溫暖。
也許她對他,不像他對她,是那種少年人還不算複雜的愛情,但他覺得無所謂,因為女人現在只有他,也十分重視他。
少年又想起半年多前。
當時女人始終沒告訴他發生什麼事,但連續幾天,先生和紗紗都沒回家,他覺得奇怪,試著打了先生的手機,都無人接聽。
說起來,以往女人跟他有層隱形的隔膜,而紗紗則視他為無物,先生算是這個家裡對他比較親切的人,因此他有什麼重要事情,通常都是先跟先生說,連學校需要的家長簽章都由先生負責,他並不討厭先生,反而有著感激。
在少年的印象裡,先生形象良好,為民喉舌,深受選民愛戴,螢光幕上俊雅而理性,擁有很多女性粉絲,甚至有女老師或女同學不知從哪打聽到少年被楊家收養,託他跟先生要簽名或合照。
「阿磬,楊委員平常私底下是個怎樣的人啊?」
有些人總是好奇地這樣問他,少年也照實回答了,換來的是一陣興奮的尖叫。
「果然跟電視上一樣!好棒的男人啊!」
最後,是紗紗回來拿一些生活用品和換洗衣物時,被少年遇到,才將事情曝光。
「用那種眼神看我?你算什麼東西!我跟我爸是在一起,那又怎樣。」紗紗白眼看他。
「你們,你們難道不覺得對不起夫人?」少年無法理解這對父女。
「我跟我愛的人在一起,為什麼要覺得對不起?雖然我媽很可憐,但我不覺得我有錯,其實我爸也愛我,只是他被社會道德綁住了。」
「妳太自以為是了。」少年過於驚愕,只說得出這句來。
「你才自以為是,不過是個男傭,有什麼資格說我們?」
紗紗嗤之以鼻,拿完東西就離開了。
以少年對先生的了解,先生並不像紗紗那麼任性,不回來家裡,應該是因為過度愧疚,無法面對夫人。
「要不要,去,去找先生談談?」
當晚,少年非常謹慎地問女人。
「你全都知道了吧。」
女人並沒有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只是很疲倦地閉著眼,頭靠在他肩上。
「我現在連想到他的臉都想吐,恨不得他去死,要怎麼跟他談呢?」女人打了個寒顫。
「...........對不起。」
少年道歉,他覺得自己好像失言,又好像多管閒事了。
「別這樣說。」
女人忽然捧住他的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少年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吋吋地掃過他五官,讓他的臉有點發熱。
「我想看著你的臉,才不會一直去想到他們。」
「嗯。」
少年不知道該說什麼,被一個成年女性這樣專注地看著,是他未曾有過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