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以及开学四个月的开销,汇款人是安济民。
纵使再怎么对他离经叛道的行为深恶痛绝,却也没有断掉他的生活费……安易持抿抿唇,又叹了口气,不知这到底是尚小云努力帮他争取的结果,还是安济民自己忽然有了点小小的动摇的结果,又是很久后,他买好隔天的机票,开始收拾行李。
当天晚上,当安济民如往常一样看着电视,并在余光扫到安易持身影的瞬间拉下脸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安易持直直走过来,站在电视的侧边。
“爸,生活费我收到了,谢谢。”他说,“我明天就回学校去了……下个假期,嗯,以后,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就不回来了。”
安济民迟迟的不说话,于是安易持转身要回房去,却在转过花架时突然听到一声质问,“你还想回哪儿去?”
“宿舍可以一直住着。”安易持停下,“而且我休了一年学,还有很多课要重修。”
“你自己好好反省。”安济民咬牙半晌之后说,“想清楚了再回来,不行就接着看医生,钱我不缺你的。”
安易持皱皱眉,关上了门,翌日清晨,他5点半起,没惊动任何人,独自提着行李箱离开了家,空旷的机场风很大,好像穿透了棉服毛衣,直直贴着皮rou在吹,他打了个寒颤,细细打量着远方沉睡的都市,不知下次再回来,会是什么时候。
飞机升空有一瞬间的降压,安易持揉了揉耳朵,从舷窗里看着逐渐缩小的带形城市,蜿蜒盘旋在重重山间。
伸手碰了碰逐渐看不清面貌的城关,他沉默着,与故乡道别。
在高空偶尔的气流颠簸中,安易持做了个梦。
他缩小了身体,变作七八岁大的小孩,跟妈妈告别,又跟爸爸挥手,试图挽留一下尚小云,可她手里牵着的安易迁,比自己还要高大,回身看一眼,他们都走了。
留他独自坐在空旷的房间里,周围是一片漆黑,眼前桌上有吃不完的饭菜,身边地板上有看不完的,可他读不懂上面的字,看不清上面的图,只一味地盯着唯一的一扇门,期待有人勾手敲一敲,从那里开门进来。
漫长,死寂,滞闷……没有声音,没有变化。
漆黑的碎片尖角锋利,纷纷落下时却如羽毛般柔软,它们争相覆盖在安易持的身周,一点一点刻不容缓的将他掩埋。
他伸手去求救,无人搭理,他张嘴去呼喊,发不出声音。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久远,陪伴他的依然是,一眼看不穿的孤单。
他手指不自然地两下,醒过来时眼前是客舱亮着灯的顶棚,近大远小,往尽头一路收缩,空姐在广播播报,要乘客收起小桌板,飞机即将降落。
安易持最后一个起身,最后一个往外走,也最后一个,从转盘上取下自己的行李。
他盯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之外,朔桑冬日的天空,心神却恍惚着,猜测身边来往人流的归处,找朋友,探病,出差,旅游……种种目的无端的,最终全汇成一句话。
好像全世界都急着赶回家,那里有期待他们归来的家人,只有他,什么都没了,这一回,真真正正的,回不去家了。
很多丢脸的事情都是这样发生的,安易持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回来的消息,所以机场里走在路上的都是些擦肩而过后就彼此遗忘的陌生人。
没人认识我,安易持这样想着,啪嗒一滴眼泪落
在鞋面上,沿着皮靴凸起的弧度滑到脚边,紧接着又是一滴。
他捏着一张纸巾佯装擤鼻涕,偷摸擦了擦眼睛,低头穿过出口外盘旋的人群。
“易持?”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安易持结结实实撞进一人的怀里,扑面是熟稔的气息,带着淡淡烟草的,沉稳。
“飞机上开窗户了?”来人调侃,捧了安易持半边脸,指节轻柔地蹭,“眼睛吹得这么红……”
“你怎么来了?”安易持慌张擦了下眼睛,清清嗓子,“我没告诉过你呀,今天还要上班的吧?”
他这时才发觉梁断鸢穿着一身从未曾见过的装束,长款的黑色羽绒服下,是一套合身又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平驳领的挺括外套,纯白的简约衬衫,深黑暗纹的领带,还有无卷边直筒正装裤,裹着一双笔直有力的长腿,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成熟和帅气。
“好看?”梁断鸢揉揉安易持发红的耳朵,“记得你的身份证号,我打东航的客服电话查了航班号。”
“可,你怎么知道是今天呢?”安易持伸了伸手,终究还是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他,虚拢半圈,又收回自己口袋里。
“前几天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特产么,想着你大概就着几天回来。”梁断鸢拎了他的行李箱,另一手抓了他往航站楼外走去,“客服电话打了四五次,正好查到了……还饿着肚子是不是?”
“麻烦你了,”安易持抿抿唇,“不是故意瞒着你,但我怕告诉了你,你又要请假。”
“别跟我说麻烦。”梁断鸢看着前方,“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