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这个家伙说什么鬼话?不,阿尔加,这是真的,我像是被诅咒了,我注定孤独一生,无人铭记。
对呀,阿尔加,你把我画下来了,你成名了。境况在变好,人们会记得我。他们会问:画里的那人是谁?他叫格雷。哈!太好了,谢谢你。
阿尔加,你是第二个找到我的人。我们来说说两年前吧。那两个月,你点亮了我。我一度认为我们会很好的朋友,或伴侣。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嗯,阿尔加,那天你和玛丽安……我以为她是你的情人,你是个轻薄鬼、花花公子,你在耍我。我嫉妒她,又气又难过。后来我想,你们去逍遥快活吧,我本来无人在意,我被爱抛弃了,生命一直如此。也许第二天你就看不见我了,我们都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
第二天我又想,会不会只是误会。我回去,坐在台阶上,看你来,看你焦虑,看你走了。
我看了你很久,你就在那儿团团转,对我视而不见。我叫你,可情况还要更糟,你像是聋了。
我们完了。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然后我换了手机号码……原来那个也只给了你——本来也没人可给……阿尔加你别生气,好吗?别生气,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一年前我认识了泽维尔。他也找到我。当时我在公园,诺亚的猫跑到我腿上。我们渐渐熟了。他和诺亚早年组了一个乐队,解散了,第二次才组了潜水艇。
泽维尔跟我有点像,他是很敏感的人,可能比我还脆弱,像个易碎品。他太有天赋,感知力太强。阿尔加,我知道你的感知力也十分强,但你的心脏很强壮,你没真正经历过噩梦。
我们不那么强壮,我,和泽维尔,我们受过伤,我因自身原因逃避绘画艺术,他因幼时苦难选择音乐。这些苦难都是很个人的,不足为外人道的,说了也不被理解的。只能彼此能懂。我们在音乐中寻到共鸣,像两个小孩靠在一起取暖一样。
阿尔加,我不是你画里的美人,不是阳光的金色,头发也不是麦穗。我可能长相不错。可你切开看,会发现是烂的。
……不忧郁,当然,我长成这副样子。也许以前有些,可仇恨已经把我的忧郁烧光了。只是我害怕,因为……
后来泽维尔叫我给乐队写歌词。再后来,乐队出名了,我就离开报社,继续给他们写词,拿到的钱够我满世界跑了。于是我去了很多地方。
玛丽安?原来是玛丽安找到我,不是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哈哈。
诺亚开始也注意不到我,对我说最多的三句话是:你怎么在这里?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在这多久了?他现在已经记得我了。两年前,我还是孤独一个呢。后来你来了,泽维尔来了,还带来诺亚和玛丽安,真好。
……我累了,阿尔加。我的故事还有一部分,明天再讲吧。
三十六、
“……在那之前,阿尔加,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虽然我非常,非常不想谈论有关艺术的事情,就像我也不想讲接下来的故事一样,可还是要弄清楚。”停顿,“我一定得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么——”
——你对悲惨艺术怎么看?
——“悲惨艺术”?
——换个说法。你对有关悲剧和死亡的艺术怎么看?
阿尔加斟酌字句,告诉格雷:
悲剧最能憾人。相比起莎翁的四大喜剧,许多人更熟悉莎翁的四大悲剧并为之陶醉断肠。再追溯,古老希腊的*之悲让人震惊忧叹,不可忘怀。
人类有一部分对悲剧有需求。悲剧亘古盘旋,经久不衰,比喜剧更广为传颂,连带人性之恶也比人性善更深刻——恶生悲,因为恶戕害了善。人对悲剧的记忆比对美好的更为牢固;
而死亡——
死亡确实不失为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但绝非主流。人们不避忌在艺术中谈论死亡,是因它蒙有强烈浪漫主义色彩,具有诱惑性。
阿尔加承认,死亡所呈现出的艺术性美是高度层面上的,无可比拟。人们还乐意为死亡附上虔诚的神性,*便是由大卫浪漫主义般的政治热情所催生——以死亡呈现力量,将一位以杀人为乐的屠夫美化成英雄,意图达到道德再教育的目的。
在阿尔加的视界中,从容赴死是一种浪漫。带上奉献色彩的英雄主义更是——然后为人广为传唱,一如拜lun式英雄孤傲,狂热,叛逆,具感染力,一腔斗争后迎来命定的死亡——极致的美,极高的艺术价值;
人们对生有莫大的热情。
生得好了,于是——人们对死,有莫大的热情;
人们从来骨子里忠于浪漫,而死亡往往同浪漫主义联系在一起。
——那病态的艺术呢?
阿尔加呆愣一下,继而了然。病态啊。是扭曲——
在现代社会,人人孤傲或孤苦,美由遗憾逐向扭曲,现代主义画派展露了这一点,作品遂扭曲成抽象形状与现实脱离,其中立体主义*更是登峰造极,强烈激发人们的想象。